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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理来说,这些东西都是留给新皇,也就是裴玠的。
可那时她在先帝灵前哭得数度昏厥,满朝文武无不动容,称赞她对先皇情深义重。
加之摄政太后的身份在此,自然没有人敢不识趣儿地嚼舌根。
新帝年幼,更说不出什么拒绝之言。
那些东西,自然名正言顺进了仁寿宫。
时光荏苒,太后早已沉溺于权力巅峰的滋味,几乎遗忘了当年那场声情并茂的表演。
如今被裴玠以如此尖锐的方式提起,自己拿来钳制他的不孝罪名被用同样的手段打了回来,太后只觉面上一片烫热。
竟不知是被一旁火场的滚热所燎烧的,还是生生被裴玠揭下一层脸皮的窘迫。
若真论孝道,难道她这个太后就高过先帝了吗?
便是再给太后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公然说出这种话来。
更何况,当初她对先帝一片情深,只恨不能追随先帝而去。
如今才多少年过去,竟是连先帝的遗物都快浑然忘了,说出去太后都能想象前朝后宫会暗地里多了多少议论。
情深的伪装,当时是她自己主动套上的。
一旦套上,想要摘下来,就要承担名声反噬的后果了……
“今夜这场火,来得蹊跷。”
知晓在嘴皮子上很难从裴玠处讨得上风,太后立刻转变了话题,将重点落在了这场大火上。
“云裳这丫头,素日里最是机灵,值夜的时候也最是警醒,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也逃不过她的耳朵!今夜,她却是一直到火势彻底控制不住,等到火焰烧到身上才从昏睡中醒来。这显然不对!哀家觉得,这是故意有人下药!
还有,这殿外伺候的宫人们,值守的侍卫们都是做什么的?!
哀家还在殿内,看着火着起来,你们一个个不赶快冲进去救驾,还要让云裳一个弱女子带哀家逃出来!怎么,你们都是盼着哀家早葬身火海吗?”
太后这话一出,侍卫和宫人们跪成一团。
最后,还是仁寿宫的郑嬷嬷主动膝行几步上前请罪。
在张嬷嬷“没了”后,她便是仁寿宫内的掌事女官。
当然,作为被后来拨派的人,即便当时砚心查过郑嬷嬷的身家背景,确定其和裴玠并无什么联系,可太后还是不信任她。
尤其在砚心也出事后,整个仁寿宫内,太后也就对云裳有几分信任了。
但太后信任与否,并不影响郑嬷嬷在仁寿宫的地位。
她当初也是在紫宸殿内伺候的,给先帝做过奉茶女官,是先帝驾崩后,自请调去了养心斋这一清闲地儿伺候,后来才被六局拨派到了仁寿宫。
在宫里,她可是积年的老人儿了,便是太后,在没有抓到明显错处,且没有更好替代人选的前提下,也不会随意动郑嬷嬷。
此时吗,郑嬷嬷鬓发微乱,脸上沾着烟灰,却竭力保持着镇定。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们万死!今夜确是奴婢们救驾不力,罪该万死!
但奴婢们绝无不敬之心,更不敢有半分懈怠啊!”
她抬起头,眼中是真切的焦急与后怕。
“火势初起于殿门处,异常迅猛,门窗顷刻间便被烈焰封锁,泼水上去竟如浇油般,火苗反倒窜得更高!奴婢们心急如焚,也曾拼了命想冲进去……
但那火……
那火邪门得很,热**人,浓烟蔽目,门窗被烧得变形,根本冲不进去啊娘娘!”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地面上。
一旁的侍卫也忙回道。
“正是!回太后娘娘,回陛下,微臣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守卫,以唧筒救火,可火势没有半点儿减弱,直到最后动用了泥沙,这火势方才勉强控制!”
全程,裴玠都是静静看着太后发怒。
直到这些宫人侍卫战战兢兢请罪完后,裴玠才轻嗅了两下,低声道。
“是黑火脂。”
黑火脂?!
太后神色陡然一厉。
那是军营中专用的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