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前,恨不恨自己?
崔令仪无数次在想这个问题。
尤其,是在崔翾爆出不是她亲哥哥后。
她无比清晰且痛苦地认识到,在这偌大的成阳伯府,她已经彻底孤立无援了。
她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崔翾并没有死。
尽管她为父亲出了那等斩草除根的主意,可崔翾还是没有死。
他活着回到了阙州。
而父亲派出的那些人手却未曾再回来过。
崔翾果然是崔翾,为自己安排好了后手。
甚至,空一上师座下的弟子前往阙州了。
据说,空一上师很赏识崔翾,有意收他为弟子。
崔家费尽心力想要掩盖崔翾修行一事,还是被捅了出来。
父亲因着禁足不能出门。
祖母害怕外头人议论的目光不愿出门。
三叔母也不常来府上了。
尽管他们的府邸和成阳伯府只有一墙之隔。
崔令仪无数个夜晚常常枯坐到天明。
后来,她开始尝试出门。
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去做。
她明白,如果一直待在府上,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母亲临死前留给她最好的礼物,大概就是让她的相貌恢复了正常吧。
这样,她就可以去谋划许多事,不至于窝在府上连脸都不敢露。
尽管这份正常,也有着许多的代价。
崔令仪出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十方观为张氏上香祝祷。
没有后人祭拜,死了怕是都不得安宁。
结果,第一次就碰到了她避之不及的一个人。
左清晏。
左清晏拦住她,面带微笑,眼神中却是一片寒凉。
“崔小姐,可否到旁边僻静处一叙。”
崔令仪今日为了避着阳光,带着厚厚的帷帽,根本看不清面容。
可左清晏却是精准叫出了她的姓氏。
本是询问的句子,可左清晏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崔令仪心中一颤。
却强撑着做出疑惑的模样。
“这位公子,不知您有何事?我们曾经见过吗?”
成阳伯府这段时间风波不断,所以左清晏一直未曾登门拜访,此时崔令仪做出不认识的模样,倒也不显得突兀。
可左清晏却不给她做戏的机会。
“崔二小姐非要让我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吗?比如,我们海棠林中的初见!”
他真的认出自己了!
这怎么可能?
自己当时并未以真面目示人,用的也是崔令窈的身份。
且母亲活着的时候也曾说过,他一直在寻机会接触崔令窈。
若不是马球会出现了变故,当时母亲就会安排机会让他和崔令窈“再”见上一面,好在日后有证据证实二人的“私情”。
他就算找,也该找崔令窈啊!
但崔令仪还是心慌,最终,她只能点头跟着左清晏去了一旁的僻静处。
她不敢赌。
若是左清晏不顾一切在这里叫嚷出来,自己好不容易好转些的名声怕是又要彻底毁掉了。
“这位公子,你说的话我并不明白,什么海棠林?您是否是认错了人?”
让白蔻在林外头守着,崔令仪只想快速打发走左清晏,免得让旁人目睹这一幕。
左清晏却是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条面纱。
崔令仪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几眼后,她心中咯噔一下。
这是当时自己戴着见左清晏的那条面纱。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当时不是让灵芝回去后就烧了吗?!
怎么会在左清晏的手上!
“崔二小姐可熟悉这个?”
左清晏不紧不慢问道。
“不曾见过。这位公子,你若是只拿这种无聊的东西来问东问西,请恕我无法奉陪了。”
“慢着!”
伸手拦住了准备转身离去的崔令仪,左清晏不打算和她在这里绕来绕去了。
“那日,是你装成了温元县主的模样来故意引我过来吧?崔二小姐,你这般行为倒是让我疑惑,到底是你倾慕我已久却没胆子相见,只能借着旁人的身份。还是说,你深深嫉妒你这个堂姐,所以非要顶着她的身份来坏了其名声?
无论哪种,崔二小姐,你的心思,可有些复杂了。”
左清晏撩开帷帽,一下挑起了崔令仪的下巴。
的确是一副好相貌,可惜了,内里却是蛇蝎心肠。
“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崔令仪不敢见烈日,忙推开了左清晏的手,让帷帽重新落了下来。
“灵芝呢?她你也不认识了?还是说,你觉得她也在胡说?”
灵芝!
这个名字一出,崔令仪眼神中的惊愕和恐慌几乎藏不住了。
灵芝怎么还活着?
母亲不是说,长兴布庄突然起了大火,灵芝死在里头了吗?
难道,这又是祖母安排的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
一时间,想到自己日日割血奉上的举动,崔令仪只觉难堪至极。
“灵芝是我的婢女不假,可她早已死了。你拿一个死人来威胁我,莫不是疯了?”
崔令仪还是想走。
这次,左清晏却没有拦她。
“好啊,那就看看,神都内众人对灵芝姑娘说的话到底是信还是不信。也看看,我们崔二小姐的名声,经不经得起议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崔令仪快被逼疯了。
左清晏发现自己的算计,还直接找上门来这件事,实在是在她计划之外的。
没了张氏为她兜底,就算这些时日成长了不少,可崔令仪还是惶惶不安。
“我倒想问问你!崔二小姐,我从未的罪过你吧。在那之前,我们甚至见都未曾见过!你却能够设计我对温元县主倾心,怎么,你是想让我做出逾矩的行为,让我被陛下直接处死是吗?”
想到自己那日见到温元县主时的对话,左清晏至今觉得心惊肉跳。
他差点儿,就被崔令仪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