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夏。我们的故事大都发生在夏季。火热的季节,火红的年代,火红的心燃烧着年轻的生命。每一颗年轻人的心都被这个时代点燃着。当然年轻人的心是最容易被点燃的,没有星火青春期躁动的阶段它还会自燃,更何况是有了火焰,年轻人的心会随着这把火焰把生命都要浇灌进去。假如鲜血能点燃的话,她定会能燃烧整个世界,全无敌。
锣鼓喧天的火车站,红旗招展,人们高举标语与横幅,“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数不尽的年轻人身穿绿军装,胸带大红花,肩背着行囊,列队聚集在火车站广场。这几千名年轻人朝气蓬勃,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迎着旭日迎着阳光。庄严的等待着出发的号令。这就是第一批远赴内蒙古建设兵团的知识青年,没有佩戴领章帽徽的青年人。他们整装列队在车站广场集合,等待着欢送大会的召开。
火车站广场人山人海。锣鼓声,鞭炮声响彻整个广场。
车站内,111次军列已经驶进站台。静候着这些小将们的登程。它的行程将近是两天一夜。
车站广场上的广播喇叭响了。领导开始讲话。他们热情的赞扬与鼓励这些革命小将们的精神,响应毛**的伟大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把青春献给祖国。
知识青年代表兵团战士张文凤代表全体启程的建设兵团的战友们讲话。她高亢激昂的充满斗志的讲话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秦国颂在队列里听着,看着在台上讲话的张文凤。他这时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趾高气扬。因为能够成为一个建设兵团的战士,那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做到的。那要经过严格的政审,全面的挑选才能够选出来的。秦国颂的父亲是老红军,根正苗红,他是当之无愧的被首选。张文凤是厂里与市里的红人。20岁出头的她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尽管他父亲受到了一些冲击,但是他们家出身好,革命家庭,她又是党员,是个难得的人才。她最具有代表性与鼓动性,军代表与市革委会的领导点名让她作为代表讲话。张文凤也不负众望,讲的慷慨激昂,情真意切,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她代表着全市的知识青年响应毛**的号召去最艰苦的地方。去建设伟大的祖国!去保卫祖国的边疆!
他们怀着满腔热血去铸就辉煌。
他们进站了,他们就要登上停在站台旁的军列了。他们纷纷与家属亲人们告别。热泪盈眶而又心花怒放。
秦国颂没有流泪。此时此刻,他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他说不出这种滋味是什么?他到车厢里探身探出车窗,与**妈和妹妹小英挥手,**妈用手绢擦着眼泪,小英则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的对他喊。常给家写信,拍照片寄来。秦义辉没有来,因为他觉得这不算啥子告别,比他当年参加红军背井离乡差远了。那才是真正的告别呢,搞不好一辈子就见不着了。现在这算什么?坐火车两三天就回来了。秦国颂此时的想法心情有点像他爸。他心里觉得干嘛要流泪呀?尽管这么想,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就像那年他去北京上学和二凤分手的时候那种感觉一样。不过这次让他觉得充实的是二凤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踏上征程。
二凤和她的家人们挥手告别。她和秦国颂一样也没有哭。她看着车外送行的人,她站在列车门口,用手扶着车门框微笑着与站台上的人们挥手。看着站台上满脸是泪的亲人,她大声的喊着:再见了,亲人们!祖国的边疆需要我们,我们定会把它建设成繁荣的家园!
上午10点,列车缓缓的开动了。她仍然站在车门口。手握着门口的把手。探出身子挥手向站台上的人们致意告别。
列车的车厢里播放着革命歌曲。车厢与车厢的接口处是封闭的,车身与车身之间不可以自由穿行。尽管当时的两派实现了“三结合。”但派性之间的争斗还是很严重的,为了防止和避免在行程中发生争斗事件。把两派组织的人分别隔离,一个派别,一个车厢,并且车厢之间不能互相往来。派别人少的车厢就显得空荡,派别人多的车厢就显得拥挤。秦国颂是中间派,中间派可以随意选择车厢。秦国颂自然就选了人数比较少的车厢。这样行程累了的话还可以躺在座椅上睡觉。二凤为了跟秦国颂在一起,也说自己是中间派。这样她自然的也就来到了人数比较少的车厢和秦国颂俩人坐一起。
他俩与这个车厢里的人大多数都不认识。年龄大都与他们相仿。坐他俩对面的是一个年纪比他们小,看着也就是十五六岁的一个女孩。二凤与她聊天得知她也就是今年刚刚初中毕业。女孩长着一张稚嫩的脸,眉宇间透露出未成熟的单纯。她称呼二凤为大姐。并说她认识二凤。
秦国颂安置好行李。把随身携带的他父亲秦义辉特意赠送给他的手风琴放到座位之间的小桌子上。对面女孩不错眼珠的看着桌上的手风琴。她问秦国颂。
“这琴真漂亮。你会拉吗?”
秦国颂笑笑点了点头。
二凤替他回答。“他拉手风琴,世界第一。”
女孩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一会儿给我拉一曲。让我听听好吗?”
秦国颂点了点头。
车厢里的年轻人兴奋的火焰有增无减的依旧在燃烧。他们此起彼伏的唱着革命歌曲。朗诵着毛**语录。列车一路向北行进,阳光照进车厢。映的车厢里一片火红,每一张青春的笑脸真像极了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燃烧释放着青春的能量。
在这种**澎湃的氛围里,时间好像丢失了,它过得飞快,因为此时的人们都沉浸和陶醉在幸福之中。然而随着车厢单调的咣当声,随着时间的流逝,车厢里的欢乐氛围在逐渐减弱,时间这个说不出为何物的玩意儿又悄悄的出现了,人们忽然觉察到了它的缓慢,它好像有些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不肯走了……
秦国颂与二凤也觉察到了这种现象的出现。秦国颂对二凤说。“瞧,相对论又来了……”
二凤会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有些变得沉闷了的车厢里的人。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那个小妹妹。对秦国颂说。
“你满足一下她,拉一首曲子给她听吧。”
秦国颂答应着拿起了手风琴挂在肩上。微笑着对坐在对面的小女孩说。
“你想听什么曲子呀?我给你拉。”
小女孩眨动的大眼睛想了想。一时没有想出来。小女孩又让和她一起来的伙伴们帮她想。那些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互相看着竟然也想不出来。二凤心里明白,他们这是想家了,想家里的亲人了。真的,他们还都是孩子。热闹的劲头一过,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了自己的家……
二凤看的秦国颂。“你随便拉一曲吧,来一曲欢快的,让他们精神精神。”
秦国颂点了点头。用力的拉响了手风琴。大海航行靠舵手。
坐在他附近的人跟着他拉的曲子一起唱。秦国颂鼓着劲儿使劲的拉着。一遍,两遍。合唱的人渐渐的少了,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秦国颂停下了琴声。二凤对他小声说,“要不然拉一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吧。我来唱。”
秦国颂问二凤。“这首歌现在让唱吗?”
二凤看了看秦国颂。“没说让唱,也没说不让唱。这首歌不也是革命歌曲吗?唱吧!”
秦国颂点着头拉响了琴,二凤小声的吟唱了起来。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妈妈两个字一出口,二凤唱到这里眼睛里便含了泪花。她稍微的有些哽咽……就在她停顿片刻,准备调整一下情绪,继续再唱的时候……
车厢里坐在他们旁边的那几个岁数比较小的学生先是小声的抽泣,低着头抹眼泪。而后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继而变得大声哭起来。他们这一哭,仿佛整个车厢的人都受到了感染,人们都“哇”的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为一场恸哭的交响曲……
他们都还是些孩子呀!
秦国颂没有哭出声,眼里流着泪。
二凤趴在车座旁的小桌上,肩**着,呜呜的在哭……
…………
慢慢的车厢内安静了下来。人们互相看着,有的看着窗外,有的低着头沉思想着心事。谁都不想说话,静静的在等待。等待着到站车停下,他们可以在站台上买一些吃的,调整一下想家的心情。
二凤哭了一会儿不哭了。起身站起去洗把脸。就在她刚刚洗完脸后,一个女知青从她身旁走过。她看了一眼二凤,一下子就把她认出来了,她瞪着眼大声的说道。“这不是那先进代表吗?你怎么会到这个车厢呢?你跟我们不是一个派的。在广场上你还代表你们派的发表讲话了。”
二凤看了这个人一眼,回答她说。“什么你们我们的?联合了我们都是革命派。我在车站广场上代表讲话。我是站在了革命派的立场上。不要挑拨是非,无中生有!”
这个人给二凤说的理屈词穷,张了张嘴,突然对着车厢里大声喊道。
“同志们战友们注意了。这里混进来一个那一派组织里的人。把她轰回去!”
车厢里一下就炸了窝,人们立刻骚动起来……
“把她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