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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夜钤声音嘶哑,“活要见人,死也要挖出尸首。”
密谍们迅速散开,但很快回报:“大人,废墟堆得太实,砖石瓦砾怕有上千斤,那根主梁……没有撬杠和绞盘,搬不动。”
夜钤靠在巷墙边,脸色因失血越来越白,眼神却越来越冷。
“能在延庆布下这等迅速自毁的暗道机关……”
夜钤喘息片刻,低声自语道:“绝非一日之功。延庆县令、县丞、乃至户房工房的吏目……都脱不了干系。”
他顿了顿,对那疤脸什长道:“传我令:延庆县正堂官、佐贰官、三班六房主事吏员,全部锁拿,一个时辰内押送京城诏狱,交给沉檠亲审。就说本座怀疑他们私通逆党,暗设密道。”
“是!”
疤脸什长毫不犹豫,转身点出五骑,疾驰而去。
夜钤又看向废墟:“调两队人,围住这里。再去找县衙征调民夫、撬杠、绞盘,把这屋子给我一寸一寸挖开。下面必有地道。”
密谍们领命,有人收刀入鞘,开始徒手搬开外围碎砖。
可正如密谍所言,废墟体量太大,那根主梁更是沉重无比,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清理干净。
而这时,夜钤呼吸已开始急促,额头上渗出冷汗——双臂的剧痛和失血,正在摧毁他的神智。
他艰难侧头,对身旁一名亲信道:“我怀里左襟内袋有个油纸包……红色药丸……取出来……”
亲信小心翼翼探手,果然摸出一个用蜜蜡封口的油纸包。
捏碎蜡封,里面是三颗赤红如血的丹丸,散发着一股混合麝香与腥气的怪异味道。
夜钤张嘴,亲信将三颗药丸一并放入他口中。
没有用水送服——他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嗬……呃!!!”
药丸入腹不过三息,夜钤浑身猛然剧震!脖颈、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凸而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更骇人的是,他那两条软垂的、骨茬刺出的手臂,竟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扭曲!
“咯咯咯……”
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从他双臂断裂处传来!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正在强行将碎裂的骨块拼合、挤压、复位!
夜钤仰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汗水混着血水浸透全身,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二十息。
当抽搐停止时,他双臂虽依旧肿胀青紫、布满血迹,但原本刺出的骨茬竟已缩回皮肉之下,扭曲的角度也恢复了大致正常。
虽远未痊愈,却已不再是彻底废掉的状态!
“呼……呼……”
夜钤瘫在亲信臂弯里,大口喘息,脸上血色褪尽,眼神却重新聚焦。
那柄散落在地的九节鞭,忽然“嗡”地一颤!紧接着,鞭身如蛇般缓缓蠕动,一节一节拱起,自腰间蜿蜒而上。
夜钤盯着鞭梢。
他深吸一口气,思索片刻:“东南,他们往东南去了。备马,追!”
疤脸什长迟疑:“大人,您的伤……”
“死不了。”
夜钤咬牙站直,任由亲信为他草草包扎固定双臂,“留下五人继续挖地道,其余人随我追。这两人身份绝不简单,今夜必须拿下。”
亲信牵来战马,夜钤翻身上鞍。
“走——!”
十余密谍轰然应诺,马蹄如雷,冲出柳枝巷,朝着东南方向的漆黑夜幕狂追而去。
雨更大了。
……
地道里光线昏暗、空气浑浊得像是蒙着层湿布。
远处似有滴水回响,
就算是火把的光也只能勉强照出三步远,再往前便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墙壁是粗糙的夯土,渗着水,手摸上去又冷又黏。
头顶不时有湿土簌簌落下,掉进脖领里,激起一阵寒颤。脚下更是泥泞,混着不知名的腐殖物,踩上去“噗嗤”作响,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稳住身形。
霉味混着土腥,直冲喉鼻。
陆氏在前头引路,荀三爷咬着牙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在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窄道里摸了约莫半炷香功夫。
直到前方出现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土室——约莫八仙桌大小,墙角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陶罐。陆氏停下脚步,伸手在湿滑的土墙上摸索片刻,指尖触到一处微微凸起。
她用力一按,只听“咔”一声轻响,竟从墙里弹出一个巴掌大的暗格。
暗格里躺着一盏黄铜油灯,灯盏里还有小半截凝固的羊油,灯芯是搓得细细的棉绳。
陆氏取出火折子,“嚓”地一声擦亮。
微弱的火苗在浑浊的空气里晃了晃,才稳稳点燃灯芯。
昏黄的光晕终于拓开一小圈安稳的领地,照亮两人满是泥污的脸。
她举着油灯,回头看向荀三爷。
灯光下,荀三爷脸色有些发白,额角渗着冷汗,右手臂软软垂着,袖口已被血浸透了大半。
“没事吧?”
荀三爷摇了摇头,没说话,只用左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匕。
刀身乌沉,刃口在灯下泛着冷光。
他背靠土墙站稳,将右臂凑到灯前。
小臂外侧,那片黑色的诡异碎片已经深深嵌进皮肉,周围的皮肤呈现出死灰般的青黑色,蔓延了将近半尺。
更骇人的是,碎片边缘的皮肉微微外翻,却没有流血,反而结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灰色硬痂,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
荀三爷盯着碎片,腮帮子紧了紧。
他左手持匕,刀尖抵在碎片边缘,深吸一口气——
刀尖猛地刺入!
没有血。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的闷响,仿佛是割开一块老牛皮,又像是长在了骨头上,荀三爷额头青筋暴起,左手使力,刀尖一点点撬动,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终于,“噗”的一声轻响,碎片带着一小块灰白色的皮肉被撬了出来,“当啷”掉在泥地上。
伤口依旧没有流血。
只有一个深深的黑洞,洞里隐约能看到惨白的骨膜。
荀三爷喘着粗气,用**挑着那碎片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看,这才随手扔进墙角黑暗里。
他活动了一下右臂,眉头皱得更紧:“应当无事……只是整条膀子到现在还是麻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像不是自己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