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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三爷眯着眼睛,紧盯着唐画龙与江知意消失的方向,那一片街巷阴影,已经被火光与浓烟涂抹得模糊不清。
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苏姑娘,不能再等了!他们这是要趁乱远遁,我们得……”
他话未说完,下意识侧头,身旁却已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卷着余烬掠过他刚才蹲伏的位置。
荀三爷心头一跳,霍然起身左右顾盼,只见远处屋脊之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如惊鸿点水,在起火的房舍间几个起落,已然朝着唐画龙二人遁走的方向追出数十丈远!
身法之快,竟只在月光与火光交织下留下一抹淡如轻烟的残影!
“欸?!”
荀三爷不禁低呼,既惊且佩。
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那只精铁假足重重一踏墙角,借力腾身,也全力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然而,令他暗自心惊的是,纵使他装上墨裔义足,全力奔袭,耳畔风声呼啸,两侧景物飞掠,距离却并未明显拉近,反而有被渐渐甩开的趋势——苏朝槿踏的是檐角、烟囱、晾衣杆,每一步都借势而起,如风过隙,毫无滞碍。
……
长街的火光与喧嚣被抛在身后,唐画龙拉着江知意钻进一条偏僻无人的窄巷,巷子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尽头隐约可见通往另一片低矮民居的岔路。
暂时脱离险境,两人脚步稍缓。
江知意抬手摘下兜帽,面容清丽却难掩疲惫。
她呼吸微促,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
唐画龙背靠冰凉的砖墙,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他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咧了咧嘴:“呼……咳咳!应、应该混过去了吧?司龙奎那小子虽然不地道,最后那一下倒是够劲!我那糖龙被‘点睛’之后,灵性自生,够夜钤和褚渊那两个龟孙子喝一壶的,少说也能缠住他们半炷香!”
说到司龙奎,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奶奶的司龙奎,肯定是算准了时辰,非要等老子快撑不住了才出来显摆他那手破笔墨,就是为了看老子笑话!”
他边说边下意识地想捏捏酸痛的右手腕,手指刚一用力,整条右臂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从指尖到小臂,筋肉突突直跳,几乎握不成拳。
方才过度透支灵力操控糖龙、尤其是最后时刻与两大宗师硬撼,反震之力已让他这条右臂受了不轻的内伤。
江知意轻声道:“唐兄,此番……多谢你与司兄冒死相救。此恩此情,江知意铭记于心。”
唐画龙用左手按住颤抖的右臂,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说这些就见外了。当年要不是你……咳,总之,谁跟谁啊!”
他迅速收敛笑容,神色变得严肃,左右观察了一下巷口动静,压低声音道:
“听着,知意。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延庆县城东南角的‘猫儿巷’,再往前穿过两条巷子,就是废弃的‘瓦罐坊’。那里有一段年久失修的城墙,墙根有个被野狗刨大的破洞,一直没补上,钻出去就是城外乱葬岗。”
他语速极快,思路清晰,“眼下城里大部分黑龙卫和密谍司的人应该都被我的糖龙和那场大火拖住了,夜钤和褚渊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开身。这是我们突围出去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江知意点头道:“好!听你的。”
“走!”
唐画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右臂的不适,左手虚护在江知意身侧,两人朝着巷子另一头的方向快步走去。
然而,就在唐画龙的左脚刚刚踏出巷口的刹那——
“咄!”
一声尖锐短促的破空厉啸,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掠过!
一支力道强劲的弩箭擦着他的皮肤,带着灼热的气流,“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了他身侧巷口的土坯墙壁,箭杆没入近半,尾羽剧烈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箭矢的寒芒映亮了他瞬间收缩的瞳孔。
“有埋伏!黑龙卫追过来了!”
唐画龙低吼一声,反应极快,在弩箭掠过的同时已强行拧身后撤,一把将江知意拉回巷内阴影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小巷左右两侧的屋顶上、墙根阴影里,站起了十余道身披深色蓑衣的身影!
他们右手紧扣腰刀刀柄,左手平举手弩,弩机在昏暗中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手指已然扣在悬刀之上!
“放!”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命令。
“咻咻咻——!”
下一瞬,十数支弩箭交织,朝着两人藏身的巷口攒射而来!
箭矢钉在墙壁、地面,碎石迸溅!密集的“咄咄”声如雨打芭蕉。
小巷对面的屋顶上,也赫然出现了数名黑龙卫的身影,他们居高临下,箭镞寒光点点,迎头射下,彻底封死了向前突围的路径!
被包围了!
唐画龙惊怒交加,来不及细想,只能拉着江知意撞开身旁一户人家虚掩的破旧院门,两人踉跄跌入狭窄的院内。
后退的同时,唐画龙不忘奋力一脚踢在摇摇欲坠的院门上,“哐当”一声将其合拢。
“咄咄咄咄——!”
几乎就在院门合拢的瞬间,十数支弩箭如暴雨般倾泻在门板上!
单薄的木板如何抵挡得住**箭的近距离攒射?
顷刻间便被射得千疮百孔,木屑纷飞,露出外面晃动的人影与闪烁的刀光。
出不去了!
唐画龙环顾四壁,面色阴沉。
院子狭小,只有两间低矮的土坯房,一口水缸,一方石磨,墙角堆着些杂物柴薪,院墙虽不高,但此刻墙外必然也布满了张弩以待的黑龙卫。
他耳力极佳,能听到不止这一处的追兵脚步声正在快速合拢,先前被糖龙和司龙奎拖住的大队人马,恐怕正在全速朝这边赶来!
唐画龙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色铁青:“奶奶的!到底调集了多少密谍和黑龙卫来延庆?这是把整个卫所的人都搬空了吗?!”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声响:“泼油!放火!逼他们出来!”
“哗啦——哗啦——”
墙外传来陶罐碎裂声。
浓烈刺鼻的火油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数个点燃的火把被从墙外抛入院中,落在干燥的柴堆和土坯房茅草屋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