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
江晚月伸手,用指尖替妹妹理了理鬓边一丝微乱的发丝,缓声劝慰,“换个说法,他们在高平已是同生共死的情谊,若真郎有情妾有意,何至于回到京城后反而毫无进展?二哥说过,他是探过许舟口风的,若许舟真对柳二小姐有心,他这做哥哥的,怎会眼睁睁推你往那火坑里跳?”
江晚吟闻言,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小声嘟囔:“也是……柳清安那凶悍性子,动辄便要与人论剑,谁会喜欢那般母老虎。”
江晚月唇角微莞:“怎么,还记着她在国子监时,出手教训你的事了?”
江晚吟面色倏地一变,颊上飞红:“不许再提此事!”
“好,好,”
江晚月从善如流,“不提了。”
车厢内静了片刻,只听得街外隐约的叫卖声。
江晚吟眼神闪烁,忽又低声道:“那……还有那苏家的朝槿呢。我听人说,两人在景城日久生情郎情妾意,颇有红颜知己之感。更何况,许舟前些时日还为了她去与那大慈恩寺的无咎佛子辩经,闹得满城风雨。那苏家二小姐瞧着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似的,合该她……”
“欸,”
江晚月眉头微蹙,出声打断,“慎言。苏家二小姐与你无冤无仇,大家闺秀,岂可背后咒人生死?”
江晚吟撇了撇嘴,不服气道:“姐,若不是因为这苏二小姐,说不准他早就……那日许舟未来我们的文会,已是极失礼了。我让下人去苏家左近打听,他们家的婆子都说,是因那苏朝槿旧疾复发,加之苏大小姐突然离京,许舟心绪不佳,这才推了所有邀约。”
“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江晚月轻轻摇头,“说起来,苏家大小姐此时离京,未嘗不是好事。她此番不顾非议独自远行,名节有亏,若是祖父肯从中斡旋,苏家为保门风,多半会顺水推舟,允了和离之请。许舟自己,也该死心了。你想,一个已有家室的女子,不告而别,独自前往江南之地,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正说着,车窗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刚在对面糕点铺子采买完毕的江听潮,嘴里正咬着一块刚出炉的杏仁酥,一眼便瞥见了河边这架眼熟至极的马车,以及车辕上那七只姿态各异的仙鹤。
他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两眼,旋即眉开眼笑,三两口将糕点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步履轻快地穿过街道,直奔马车而来。
到得车旁,他屈指在车厢壁上“叩叩”敲了两下,随即笑嘻嘻地一把掀开了车帘。
“哟!我当是谁家的车驾如此气派,原来是咱们家两位大小姐!”
他探头进去,目光在江晚吟微红的脸上转了一圈,笑容更盛,“这都快掌灯时分了,你俩不回府,鬼鬼祟祟躲在这河边做什么呢?”
“二哥?”
车厢里的两人俱是一惊,江晚吟更是吓得肩头一颤,待看清是江听潮那张笑嘻嘻的脸,顿时恼了,伸手便要去捶他:“你作死啊!悄无声息的,吓人一跳!”
江晚月到底沉稳些,按下妹妹的手,眸中带着些许意外,笑问道:“二哥,你怎会在此处?”
江听潮浑不在意地挠了挠头,将手中油纸包着的糕点从车窗递了进去:“我陪师父来的。他进那匣楼里挑礼物去了,我想着在里头待着也无趣,肚子又饿,便没跟着进去,在外头寻些吃食。”
他说着,自己又掰了半块杏仁酥塞进嘴里。
江晚月心中微动,似是不经意地问道:“许公子来这那匣楼……是打算给哪家姑娘选礼物?”
江听潮闻言,嘻嘻一笑,压低了声音得意道:“师父他没明说,但我瞧着,八成是开窍了!先前我多番暗示,他都跟块木头似的没反应。可近日,不是那苏家大小姐不告而别,独自下江南了么?我瞅着师父这回是真有些着恼,心结像是松动了。今日我再提起,他竟没驳我,只说要去选份礼,待到三日后祭祀螺祖,踏春之时亲手送出。”
江晚吟听得一怔,心脏怦怦直跳,她强自按捺,试探道:“二哥……那,那你觉得,他会送给谁?”
“这个嘛……”
江听潮故意拉长了语调,瞥了眼妹妹瞬间绷紧的小脸,笑道,“依我看,十有八九是送给你的。我与他说过,你十分仰慕他的才学为人,他后来沉吟了半晌,这才决定要来买发钗的。”
“哥!你……你胡说什么呢!”
江晚吟脸颊“唰”地绯红,如同染了晚霞,又羞又急地嗔怒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街那灯火通明的那匣楼。
江听潮见状,哈哈一笑,作势转身:“得,算我多嘴!我这就去跟师父说,叫他别买了,省得费心费力,最后还落个没人要……”
他话音未落,江晚吟已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别!”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患得患失道,“二哥,你觉得……这是真的么?可那日文会,我亲手写的帖子,他都不肯来……”
“这……”
江听潮一时语塞。
一旁的江晚月没好气地白了妹妹一眼,语气温和:“许是许公子面皮薄,不善应付这等纯粹的文人雅集?又或者,那日苏家大小姐前脚刚走,他后脚便来参加你的文会,于礼数上终究不妥,难免落人口实。再者……少年人情窦初开,存了些欲擒故纵、引人注目的小心思,也是有的。?你何必单单纠结于此?”
江晚吟听了姐姐的分析,眉头稍展,可旋即又蹙起,语气变得酸溜溜的:“那……会不会是送给苏家二小姐朝槿的?他为她连佛子都敢辩……”
江听潮立刻摇头,断然道:“绝不会。师父他如今尚未与苏家大小姐和离,名义上就还是二小姐的姐夫。这等敏感时分,避嫌尚且不及,岂会公然赠送发钗这等贴身之物?于礼不合。况且,退一万步讲,师父的性子我了解,他若真对苏二小姐有心,当初也不会应下与大小姐的婚事吧?那日的文会,他本就不爱掺和这等场面,推了才是常态。?你别整日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