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太上无情真经》堪称天下无情道法之总纲，修行起来更为霸道，精进速度也远超寻常法门。”
许舟顺着思路道：“既然进境极快，想来用不了多久，修行者自己就会因实力突飞猛进而显露踪迹。”
李长风眼睛一亮，抚掌道：“欸！对哦！等他自个儿跳出来！反正寻找华承也需要时间，两件事或可并行！”
许舟却想到另一个关键问题，追问道：“说起来，你们的天尊法力无边，高居三十六重天，如何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盗走如此重要的根本经典？”
李长风收敛了嬉笑，认真思索片刻，方才缓缓说道：“百密终有一疏。天道运转，亦非全无空隙。不过，有能力且敢从东昆仑琅嬛阁拿走这东西的……天上神祇之中，屈指可数。”
他眉头深锁，“只是不知，祂如此作为，究竟意欲何为。如今我道庭大业未竟，实在容不下这般巨大的变数，必须将其寻回，弄清原委。”
他见许舟仍有不解，解释道：“道友需知，这无情道，非是灭绝人性，而是‘转化’与‘超越’。它要求修行者‘忘掉’的，是基于人道狭隘标准产生的情欲私念，最终要‘得到’的，是顺应天道自然、不偏不倚、发乎本然良知的天性之情。此情不以人道的亲疏好恶为转移，如同天地养育万物而不言，日月普照众生而无择。故而，修行此道者，非得是道心极其坚凝、德行无亏、几近得道之人不可，否则必遭反噬，堕入魔道。”
李长风目光深邃，意味深长：“许道友，如今这功法不知落于何人之手。贫道需提醒你，若你身边亲近之人，偶然得了这功法，切记，莫要给他斩却七情、踏上此道的机会。一个原本拥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若被强行或自愿斩断情丝，其心性之变，会极为恐怖，难以预料。你若发现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可速来西城城隍街的都城隍庙寻我。”
说罢，他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且慢！”
许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袍袖，“李长风道长，你交代的这两件大事，我都应下了。不过，这些都先放一放——你方才用裂了龟壳为我算的那一卦，是不是该先给我解答一下？”
李长风身体一僵，脸上那高深莫测的表情瞬间凝固，只剩下些许尴尬。
他看着许舟的眼神，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满腹的愁绪都吐出来。
李长风背着手，在这小小的茶座间来回踱起步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脚步时疾时徐。
许舟也不催促，只是重新执起茶壶，为自己缓缓斟了一杯微凉的云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杯中沉浮的叶梗，耐心十足。
如此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李长风这才停下脚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罢了！谁让贫道先前答应了你，又谁让贫道偏偏算裂了师传的龟壳！这段因果，看来是非应不可了！”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许舟，语气肃穆：“许道友，你且听好。乾上离下，天火同人；阴四阳五，反背成象。亢龙逢泽，金铁沉渊；日月并见，南北易位。又值玄枵当辰，斗柄指春，水归其壑，而火失所御。此象：‘剑沉江心，一去不回；日升月落，再会无期。’然阳极阴生，泽中藏火，后现‘同人’反覆，乃‘失而复得，远而复近’之兆。”
许舟思虑片刻，客气道：“道长说人话。”
“咳咳，方才那卦，卦象纷繁复杂，牵涉极广，贫道无法与你细说分明，否则必遭天谴。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关乎你心中最迫切的那个疑问……”
他一字一句道：“是！你所想的那件事，答案就是‘是’！”
许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李长风紧跟着补充，警告道：“但是，你切记，万万不可此刻去深究，更不可主动触碰！时机若到，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倘若你按捺不住，提前去凑那份热闹，窥探那不该窥探的秘密……”他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必有血光之灾，身死道消亦非危言耸听！那反噬之力，绝非你我能承受！”
许舟若有所思，缓缓放下茶杯，心中念头飞转：
‘是’？也就是说，皇后当真就是自己临死前，于虚无中与自己对话的那个声音？也是她动用莫大法力，将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带来此处的？
至于‘时机未到’……或许是皇后她自己的谋划尚未布置周全，因此才未曾主动寻我？按常理推断，她费尽心力将我弄来，必定有所图谋，如今却对我不闻不问，甚至好似未曾留意，这说明我对现阶段的她而言，尚无用处？
这么想来，似乎也能说得通。
但许舟总觉得，似乎还有什么关窍没有想明白，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萦绕心头。
他暂时按下这些纷乱的思绪，抬头正准备向李长风道谢。
这一抬头，他却吓了一跳！
只见李长风原本只有些许银白的两鬓发丝，竟在这片刻之间，凭空多出了一片刺眼的银白，如同骤然被寒霜打过，与他年轻的面容显得极不协调！
“道长！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许舟惊愕道，心中涌起一股愧疚。
李长风却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甚至还顺手捋了捋那几缕白发：“无妨无妨，贫道早说过了嘛，泄露此等天机，是要折损寿元的。这点代价，意料之中。”
他见许舟面露惭色，洒脱地摆了摆手，“贤弟不必挂怀，记得欠贫道这个人情便好。更重要的是，莫忘了帮我留意那两件差事。”
说罢，他不再多言，整了整袍袖，转身便向茶肆外走去，步态从容潇洒，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而就在他走到门槛时，又忽然回身，神色凝重：“春狩箭急，马鸣风疾——你明日若去香山，须防‘白项乌羽，矢从口入’。见血即停，不可追射。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