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摩拳擦掌接近的两人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甚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焦胜皱起眉头,惊疑不定地低声道:“他……他这是醒了吗?手怎么动了?”
严讷也是一脸惊容,盯着许舟那根突兀竖立的手指:“醒了吧?不然手怎么能动?可他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姿势?”
梦境中的许舟心中大急。
这两人声音太小,他只能看到他们嘴唇翕动、面露惊疑,却完全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他刚刚凝聚起的心神再次动摇,周围的梦境景象似乎又开始微微扭曲,有再次沉沦的迹象!
为什么?
为什么看见‘国际友好手势’都没太大反应?
难道……
许舟心念电转,意识到问题所在。
竖中指在这个时代恐怕根本就不是侮辱的意思。
自己用错了符号。
他回忆着市井见闻,一个更具本土特色的侮辱手势浮现脑海——是了,在这个时代,表示轻蔑、不屑、挑衅,尤其是嘲笑对方怯懦无用的,应该是……
许舟立刻将中指收回,转而翘起了小指,并朝着焦胜和严讷的方向,轻轻勾动了两下。
果然!
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
两人先是愣住,随即脸色瞬间涨红!
焦胜勃然大怒:“嘿!奶奶的!这小子是在挑衅我们呢!嘲笑我们是没卵子的孬种?!”
严讷也是面沉如水:“找死!”
愤怒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这层精心编织的梦境之上!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响在灵魂层面炸开。
整个澄心阁一层的梦境景象,以焦胜和严讷为中心,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龟裂,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消散!
强大的拉扯感传来,许舟只觉得眼前一花,所有的虚幻感如潮水般退去。
空气涌入鼻腔,脚下是坚实微凉的地面。
梦,醒了!
许舟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胸口微微起伏,额角带着细汗。
他睁开双眼,看向脸上怒容未消的焦胜和严讷,问道:“二位,现在,能好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两人被他这么一问,反而先尴尬起来了,先前摩拳擦掌的气势荡然无存。
焦胜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解释道:“这个……怪我,忘记先与你说了。第一次来这澄心阁,切记莫要长时间直视那面镜子。此镜名为‘玄览’,亦称‘明镜’,乃是我无何有山顾摇山长多年前,从从天之上请来的。”
“什么?”
许舟一怔,“从天之上?”
焦胜见他疑惑,便伸手指了指头顶:“据山长所言,是天上某位存在,于梦中将此镜赐下。具体是何等存在,山长未曾明言。至于其全部功用,至今也未能尽数参透,只知此镜似乎能窥见人心幽微,甚至测算命格气数。故而置于此处,凡入我密谍司核心者,都需在此镜前走上一遭,也算是一种勘验。”
等等?
天上的仙人?
托梦赠宝?
许舟只觉得焦胜这寥寥数语,信息量巨大,几乎要把他来到此界后建立的认知体系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这数月来,听到的所谓三十六重天、各方修士的秘辛传闻,其震撼程度,竟还远不及此刻焦胜这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
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对方究竟是在陈述一个惊人的事实,还是在开一个极其恶劣的玩笑。
只不过,若真是来自“天上”的宝贝,功能就是让人做个逼真的噩梦?
这未免也太……鸡肋了些?
许舟试探着问道:“如此说来,这镜子的主要作用,便是令人坠入梦境,经历种种幻象?”
焦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顾摇山长曾言,此物之中,或许蕴藏着道门某种无上功法的线索或传承。自然不可能只是令人做梦这般简单。只是……”
他摊了摊手,“这么多年过去了,照过这镜子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未有人真正从中得到过什么明确的功法传承,顶多算是磨砺了一番心境吧。”
许舟点了点头,暂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再纠结于镜子的来历,转而问道:“既然我已经在这‘玄览镜’前走过一遭,算是通过了勘验。那么,魏公他老人家……此刻是否可以接见了?”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
严讷干巴巴地道:“你且在此稍候,我去请示魏公。”
说罢,他转身便走,顺着那盘旋而上的木楼梯,向高层而去。
一时间,一层只剩下许舟与焦胜两人。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焦胜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勉强扯出一个算得上是笑容的表情。
许舟却狐疑地打量着他,冷不丁开口道:“焦大人,我此刻……莫不是依旧还在梦境之中吧?”
焦胜眉头一皱:“你怎么会这么想?”
许舟道:“两位大人对我态度突然如此和善,与先前喊打喊杀、乃至在梦中那般不死不休的模样判若两人,这让我很难不怀疑啊。况且,那梦境如此真实,谁能保证此刻不是另一重更为精妙的模拟?或许你们此刻的言行,皆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沉溺于这虚假之中。”
焦胜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伸手指向那面古朴的镜子:“简单!你若不信,大可再去照照那镜子。此镜有一特性,若身处由其编织的梦境之中,镜中必会映出照镜者的身影,分毫不差。但若在现实之中,此镜不映活物!”
“这么神奇?”
许舟将信将疑,依言转头,再次看向那面铜镜。
镜面倒映出澄心阁一层的景象——墙壁、地面、零星的灯盏。
然而,镜中却空空如也,既没有他的身影,也没有焦胜的身影,仿佛他们二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
严讷顺着楼梯直上七层,在茶室门外整了整衣袍,这才轻轻叩门。
“进来。”
里面传来魏润安平和的声音。
严讷推门而入,只见魏润安半倚在软榻上,枯泽在一旁安静烹茶,沉阴则抱臂立于窗边。
他躬身行礼:“魏公,许舟已通过玄览勘验,此刻正在楼下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