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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昶君走在最前方,看着一路上的勃勃生机,远处,新建的公共厕所外墙刷着白灰,有个戴袖标的老汉正在清扫厕所门口的积雪。
**集中点用砖石垒了矮墙,两个少年推着板车在收各户的煤渣。
“现在镇上有四千多个岗位。”
张献忠汇报。
“建筑工日薪三个红袍元,清洁工两个。”
他看见有个跛脚汉子正认真擦拭公共厕所的标识牌,那人不好意思地挠头。
“红袍军给我这残废找着活计,冬天冻不着饿不着了。”
魏昶君突然转向一条岔路。
深雪没到膝盖,走了半里地出现间快被雪埋没的窝棚。
棚子里钻出个满脸煤灰的男孩,手里攥着半块黑列巴。
他看见穿军装的张献忠眼睛一亮。
“大人,我爹在厂里找到工了!”
魏昶君蹲下身拂去男孩衣领上的雪。
“住这儿冷吗?”
“不冷!红袍军给的棉花,比去年暖和!”
回程时夕阳西下,**场方向传来铃铛声。
收**的马车挨家挨户工作,驾车的少年呵着白气喊倒**喽。
工地下班的铃声响起,工人们说笑着往家走,有人用刚发的工资买肉,有人给孩子扯布做新衣。
魏昶君站在暮色中,看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看着张献忠。
“记住这地方,明年这时候,我要看见水泥砖房。”
风雪更大了,但新铲出的小路像灰色缎带,牢牢系在这片苦寒之地上。
然而魏昶君的欣慰没有持续多久,镇郊的木材堆放场旁,魏昶君停住脚步。
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袍军服的罗刹士兵正用枪托推搡青年。
“没钱还想进伐木队?名额早卖完了!”
青年冻得嘴唇发紫。
“瓦西里大哥......我娘病着,等钱买药......”
“关我屁事!”
士兵吐了口唾沫。
“二十红袍元一个岗位,这是规矩!”
张献忠脸色骤变,手按上了刀柄。
魏昶君眼神冰冷。
“红袍军的规矩,是收钱卖岗位?”
“抓人。”
他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空气冻结。
青石子闪电般上前,一个擒拿将士兵按在雪地里。
瓦西里挣扎着喊。
“你们谁啊?我姐夫是民部官吏。”
“捆起来。”
魏昶君对张献忠说。
“查他说的科长。”
“这类问题,一定要严查!”
伐木场工人围拢过来。
青年吓得直哆嗦。
“里......里长?”
他噗通跪倒。
“瓦西里收钱一年了,不进贡的都被派去险活......”
审判在伐木棚里进行。
瓦西里起初还狡辩,直到青石子搜出他怀里记账的羊皮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
“伊万,五十红袍元,安排锅炉房。”
“彼得,三十红袍元,调安全岗。”
“谢尔盖,没钱,派去冰河伐木。”
“说!”
张献忠刀尖抵住他喉咙,脸色铁青,现在里长在他管辖之地发现这样的事,是在打他张献忠的脸!
他看了一眼里长,心中愈发胆寒,没人比他更清楚里长的戾气,他对百姓虽然永远温和,但对官吏可不是如此,看看在中原掀起风暴的财产公示和清剿世家缙绅,便可见一斑!
瓦西里尿了裤子,瘫在地上交代。
“我姐夫......民部安置科的伊戈尔科长......还有征兵处的......”
他吐出七八个名字,牵扯出整条卖官鬻爵的利益链。
魏昶君听完,撕下记账纸。
“按名单抓人,红袍法庭公开审判。”
当天下午,镇广场搭起临时法庭。
瓦西里和七名官吏被反绑跪在雪地里,底下站满冻得发抖的百姓。
主审官念完罪状,斧头落下时血喷出三丈远。
魏昶君站在高台上,声音传遍广场。
“红袍天下,容不得蛀虫。”
暮色中,新贴的布告墨迹未干。
《红袍律·渎职罪》第一条,官鬻爵者,斩!
深夜的北疆镇,马蹄声踏碎寂静。
张献忠站在住所窗前,看着红袍军士兵举着火把冲进街对面的宅院。
那是他麾下罗刹骑兵千户安德烈的家,老部下被反绑双手拖出大门时,雪地上留下挣扎的痕迹。
“总长!”
三个裹着皮袍的汉子撞开门闯进来。
带头的炮兵校尉伊万拳头砸在桌上。
“那魏昶君太嚣张了!这地盘是咱们打下来的!”
“他这是在清洗老兄弟!”
工兵统领米哈伊尔红着眼睛。
“今天砍了瓦西里,明天是不是轮到我们?”
情报官谢尔盖压低声音。
“总长,咱们手里有兵......不如......”
张献忠背对着他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窗框上的冰凌。
窗外又一处宅院亮起火光,女人的哭喊声随风飘来。
“先回去。”
他声音沙哑。
“容我想想。”
三人互看一眼,悻悻退下。
门刚关上,张献忠就对阴影里招手。
昔日从中原跟随来的亲兵队长无声现身,脸上刀疤在烛光下跳动。
“处理掉。”
张献忠递过令牌,眯起眼睛。
“做得干净点。”
亲兵领命离去时,张献忠突然冷笑。
这些年,里长处置贪腐军官的手段,不是砍头,是让全军观看**被苦主活活打死。
窗外响起惨叫,很快归于沉寂。
张献忠推开窗,寒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
镇中心广场的火把汇成星河,审判台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巨兽蛰伏。
“你们不懂......”
他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喃喃。
“里长要的不是地盘,是人心。”
“你们更不会明白,里长两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一个不到四十岁几乎打下半个世界的人,在未来,还会镇压这个时代几十年!”
更鼓声传来时,亲兵队长无声返回,刀尖滴落的血在雪地绽开梅花。
张献忠摆摆手,目光仍盯着广场方向。
那里正在连夜公审,苦主的哭诉声隐约可闻。
“里长的革新......”
张献忠关窗时轻叹。
“这才刚开始。”
“这片土地,也必须和中原一样干净才行。”
烛火摇曳中,他看见玻璃映出自己的脸,鬓角已白,眼神却比年轻时更锐利。
就像魏昶君说的,红袍天下容不得蛀虫,哪怕是他张献忠的老兄弟。
甚至是他魏昶君的老兄弟,莫柱峻,陈铁唳,保庵录......里长这个人,更像是一把纯粹的火,熊熊点燃,更为后世,留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