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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的装修很下沉市场，不算脏乱，称不上是“苍蝇馆子”，但也的确简陋。
秦楼月跟在褚炽身后，乖巧地坐在她对面。他的穿着虽然不算正式，但好歹休闲得体却矜贵不减，同这家小店格格不入。
“两位想要个什么锅底啊？”
慈善的店主大妈将菜单递给褚炽，她弯弯的眼角笑出了细密的鱼尾纹，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她身上围着的大红色围裙上还有几块暗色的油污。
这里的一切，都让顾寒枝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像是在无孔不入地提醒他，自己和褚炽之间的差距从来不只是一星半点。
她的世界是有着强烈的排外性的，如果不能适应她的习惯，就会被无情的筛选掉。
“你喜欢吃辣吗？”
褚炽问他。
顾寒枝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就来个鸳鸯锅吧，菌汤和牛油的。”
“好嘞！”
褚炽垂眸翻看菜单，随手在上面勾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荤素菜品之后就传到顾寒枝手上。
“点你喜欢的吧。”
顾寒枝扫了一眼就把菜单还给了大妈。
“我跟她偏好一样，她点的这些菜每个各来两份。”
很快，冒着热气的汤底就被端到了两人面前，锅里咕嘟咕嘟的响着，香气飘了满屋，顾寒枝心道这件衣服大概是报废了。
“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在顾寒枝开口之前，褚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率先挑起了话头，隔着飘忽的白气，顾寒枝有些看不清褚炽的表情。
不由得，他又想起假面舞会的那天夜晚。那场宴会，他原本的计划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褚炽，可世事无常，褚炽也没有再过多停留，从那以后，她们之间的联系好像就突然断了。
顾寒枝这才最直观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只要他不主动，她们之间就可以形如陌路。
他想问褚炽为什么会去“澜阳”实习，想问她和“澜阳”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可他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任何质问的语言。
顾寒枝知道，他在害怕。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没有，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想你了罢了，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褚炽笑了笑，恰好此时，大妈推着小车一盘盘给她们上菜。
褚炽夹起毛肚在牛油锅里涮了几下，放进麻酱碗里，她习惯在里面加入香油和耗油，再撒些花生碎和葱花，美味无需多言。
“想我？有多想？”
褚炽一边吃一边问他。
面前的顾寒枝忽然一噎，然后忽然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
下一秒，顾寒枝的双眼就透过袅袅的白烟看向褚炽，一脸正色地回答：“很想很想，想到满脑子都被你侵占，我只能不停地把自己埋进工作里，因为一停下来就会不受控制想你。”
“原来我对你这么重要吗？”
褚炽笑意盈盈地凝着这个男人，却将他看得有些羞赧。
他不坦荡，他心里有鬼。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认真点头：“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
这是他认定的、无可置喙的事实。
两人的视线交汇良久，知道火锅因为火力太大而有些干了，大妈着急忙慌地跑来加水，才打断了她们那如同接吻般的对视。
“你们两个小年轻，感情再怎么好，吃饭也得看着点啊，下次干锅了记得叫我啊。”
大妈没有责怪都意思，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点调侃的，像是长辈对小辈的那种满是慈爱的包容。
褚炽笑着和大妈道歉，却没有反驳她和顾寒枝的关系，就好像是……变相地承认了顾寒枝的身份一样。
顾寒枝的心狠狠一软，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就算放下一切，放弃自己的身份，放弃手中的金钱权利，只是作为褚炽的另一半而存在似乎也不错。
“看在你这么想我的份儿上，赏你一个虾饺吃。”
褚炽叉了一块虾饺送到了顾寒枝的嘴边，鬼使神差地，顾寒枝张唇咬住了那块虾饺。
“好吃吗？”
“嗯……”
其实不是，褚炽这个马虎的女人，直接将辣锅里的食物喂给他了，顾寒枝口味清淡，嘴里的辛辣刺激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强忍着将食物咽下去，他被辣地微微吐舌，唇色也红了一个度。
“呼……有水吗？”
顾寒枝微微张口轻轻呼着气，眼神扫过桌子却发现褚炽根本没点喝的，顿时有些着急。
褚炽大手一挥，喊了一声：“老板，来两瓶冰可乐！”
“来了！”
冒着寒气的可乐瓶一拿到手里，顾寒枝就急匆匆地拧开瓶盖将饮料灌进喉咙。
啊……得救了。
虽然口腔里的辣意依然没有消退，但好歹被冰镇饮料压下去了几分。
“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吃辣，原来是吃不了辣啊。”
褚炽捂着嘴偷笑的时候，像极了情侣之间互相打趣时会出现的样子。
顾寒枝抽出纸巾擦了擦被可乐浸湿的唇角，那双墨色的眼睛此刻却微微泛红，不知道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觉得，幸福触手可及。
难道只是因为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吗？顾寒枝觉得有些荒谬，可是如果是褚炽的话，一切似乎又变得正常起来了。
她本来就有这样的魔力。
“怎么回事呀？眼泪还流个不停了？这么不禁辣吗？”
褚炽站起来抬手用指腹抹了一把他眼角溢出的眼泪。
“嗯，都是被辣出来的，下次别给我喂这么辣的食物了。”
或许吧。
顾寒枝嗓音有些不正常的沙哑，像是青松被雪压弯了枝头。
“那你可是没福气咯，牛油锅底特别好吃！”
褚炽一边笑着，一边将嫩滑爽口的魔芋放进口中。
“我看着你吃，就很开心了。”
顾寒枝问不出口了，更加说不出自己那相当于背叛的隐秘心事，他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会将这件事隐瞒到底，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所有的事情，她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