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浸透了省档案馆的石阶,江凤踩着湿滑的青砖拾级而上。她的法官**被雨水打湿了肩线,发梢凝着细小的水珠,但握着档案调阅单的手指依然沉稳有力。
"外事往来档案在B区23架。"管理员推来一架吱呀作响的梯子,"79年到83年的材料刚解密。"
尘封的牛皮纸袋被解开时,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埃。江凤戴上白手套,指尖掠过泛黄的外事接待记录,突然在某一页停住——
1979年11月5日,接待阿尔卑斯地质学会代表团。领队:Dr. Hans Müller(附:成员左臂均佩戴三眼徽章)"
照片上的德国学者们站在水泥厂门口,最右侧的年轻人虽然只露出侧脸,但那道断眉的轮廓与李长河如出一辙。江凤的呼吸骤然急促,她翻到背面,发现备注栏里潦草地写着:**"李代团长翻译"**。
"找到了......"她喃喃自语。原来所谓"李长河",不过是汉斯·穆勒在中国的一副面具。
……
黄土高原的狂风卷着砂砾,抽打在韩东来的防风镜上。他蹲在干涸的河床边,手指**龟裂的土层,指缝间漏下的沙土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绿色。
"铅锌矿尾砂。"随行的环保局技术员抓了把土装袋,"这片的玉米去年含铅量超标四十倍。"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十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围在路春花身边,看她演示怎么栽种抗污苜蓿。那些嫩绿的幼苗被小心地放进树坑里,浇灌的水里掺了微量血清——这是出发前春花抽血制备的最后一批增强剂。
"韩老师!"一个脸颊皴红的小女孩跑过来,举起笔记本,"我画了种苜蓿的步骤,您看对不对?"
韩东来接过本子,铅笔画的示意图虽然稚嫩,但每个步骤都准确无误。他正要夸奖,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马克发来的加密邮件:
"血清样本出现异常增殖!显微镜下可见蓝色结晶,与马淑芬当年描述的完全一致。速归!"
……
夜班快递员敲响实验室门时,马克正在观察培养皿里的奇异变化。那些接触过春花血清的苜蓿细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裹重金属颗粒,形成闪闪发亮的蓝色结晶体。
"到付件,北京来的。"快递员递过个巴掌大的包裹。
拆开层层气泡膜,里面是半张烧焦的名单纸,边缘还残留着银镯内芯特有的金属丝。马克用镊子小心展开,在紫外灯下显露出密密麻麻的人名和日期:
"路春花 1985.6.1抗体效价★★★☆
周小凤(江凤)1985.9.3抗体效价★★☆
......"
最后一行被烧得只剩半个姓氏:"马淑芬 1979.10.▲▲抗体效价★★★★★"
马克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什么治疗记录,而是一份持续四十年的抗体追踪名单!
……
省城某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卡尔顿的弟弟——诺瓦克斯现任CEO弗里茨正用德语通电话:"样本今晚就能送到昆明,从那里转运缅甸。"
他面前的手术箱里,三支标着"LXH"的试管泛着幽蓝的光。窗外霓虹灯照在他卷起的袖口上,那个三眼纹身比李长河的更加精细,瞳孔部分甚至镶嵌着微型芯片。
"放心,中国警方还在查银镯的事。"他冷笑着切换成中文,"他们绝对想不到,真正的抗体库早就被我们......"
房门突然被撞开。弗里茨猛地合上箱子,却见闯入者并非警察,而是个戴鸭舌帽的亚裔男子。
"东西呢?"来人亮出手腕内侧的三眼纹身,瞳孔处缺了一角,"'教授'等不及了。"
……
韩东来在机场安检口被拦下了。
"抱歉,您的土壤样本需要开箱检查。"工作人员指着X光机屏幕,"里面检测到不明晶体。"
他刚想解释,突然注意到安检员耳麦里传来的德语指令。余光扫过监控室,一个戴三眼徽章的身影正对着对讲机说什么。
"当然可以检查。"韩东来故意提高音量,同时悄悄按下手机快捷拨号,"这是我们省委特批的......"
话音未落,航站楼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抓起样本箱冲进人群,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德语咒骂。
暴雨夜的实验室里,路春花盯着DNA比对报告,手中的咖啡杯"啪"地掉在地上。
"这不可能......"
马克默默递过另一份文件:"马淑芬的基因样本显示,她是你生物学上的姑姑。"
屏幕上,三条基因链以相同的频率闪烁着——春花、马淑芬、江凤。那个被烧焦的名单上缺失的关联,此刻终于完整。
窗外雷声轰鸣,闪电照亮了墙上那张1979年的老照片:年轻的马淑芬抱着两个女婴站在卫生院门口,她们手腕上各戴着一只银镯。
……
路春花的高烧来得毫无预兆。
实验室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时,马克正在记录苜蓿细胞的变异数据。他抬头看去,春花手中的试管"啪"地摔碎在地,淡蓝色的血清像活物一般在地面蜿蜒扩散。
"春花!"马克冲过去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手掌触到她滚烫的额头,顿时心头一紧——39.8度,而且还在攀升。
春花的瞳孔微微扩散,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银......镯......三......"
马克手忙脚乱地拨通江凤的电话,同时瞥见监控屏幕上那些苜蓿细胞正在疯狂分裂,蓝色结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整个培养皿。
省档案馆的地下库里,江凤的指尖停在1945年的泛黄档案上。黑白照片里,纳粹科学家手腕清晰可见三眼纹身,旁边的德文标注翻译过来是:"生命之泉计划——东亚分支"。
"原来如此......"她浑身发冷。
档案记载,这个组织战后伪装成地质勘探队,专门搜集特殊体质人群的基因样本。而1979年那个"阿尔卑斯地质学会",正是其分支之一!
手机突然震动,马克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春花病危!她一直在说银镯和三......"
江凤猛地合上档案。照片边缘,那个纳粹科学家手中的笔记本上,赫然画着个与幸福村银镯一模一样的图案!
……
国道旁的废弃加油站里,韩东来蜷缩在货车车厢内,借着手机微光检查样本箱。三支血清试管完好无损,但GPS显示前方十公里处有路障——弗里茨的人已经封锁了所有通往幸福村的要道。
司机老赵从驾驶室钻进来,递过个油腻的塑料袋:"凑合吃点儿,得等后半夜才能绕路。"
塑料袋里是三个冷掉的包子,褶子歪歪扭扭,像极了当年他偷塞给江凤的那些。韩东来突然鼻子一酸,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饿着肚子把午饭分给同学的倔强女孩。
手机屏幕亮起,是江凤发来的加密文件。点开后,一张老照片缓缓加载——卫生院门口,马淑芬抱着两个女婴,她们手腕上的银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原来是这样......"韩东来喃喃自语。所有碎片终于拼合:春花和江凤都是马淑芬选中的抗体携带者,而银镯既是保护,也是......
货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德语的低语。韩东来迅速关闭手机,摸出了随身的扳手。
县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春花的高烧已经突破41度。她不断抽搐着,护士不得不束缚住她的手腕。那些针眼密布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细线在血管中游走。
"抗体在攻击她自己的神经系统!"马克对着电话吼道,"需要原始血清样本——就是马淑芬当年使用的那个版本!"
电话那头的江凤正驾车狂奔在省道上。她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铁盒——那是刚从陈志远保险柜取出的,标记着"LXH-1"的安瓿瓶。
"坚持住,我带着解药来了!"
然而当她驶入隧道时,两辆黑色越野车突然前后夹击。江凤猛打方向盘的瞬间,透过后视镜看到追击者卷起的袖口——三眼纹身的瞳孔处,镶嵌着发光的微型芯片。
昏迷中的春花陷入诡异的梦境。她看见马淑芬站在河中央,手里捧着个发光的小盒子。
"记住密码......"马淑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长两短......"
现实中,春花被束缚的手突然剧烈挣扎,指尖在床单上划出五道痕迹——三道长的,两道短的。
守在一旁的如燕猛地站起身:"这是摩斯密码!"她扑向春花脱下的外套,从内袋摸出银镯,按照节奏轻敲内壁。
"咔嗒"一声,银镯裂开第三层暗格,露出微型冷藏仓里的一滴蓝色液体。
韩东来的货车被逼停在悬崖边。弗里茨的金发在车灯下泛着冷光,他优雅地举起**:"把样本交出来,你们中国人根本不懂它的价值。"
"我们确实不懂。"韩东来悄悄松开手刹,"不懂怎么用孩子做实验,不懂怎么往河里排毒——"
货车突然向后滑去,弗里茨慌忙闪避的瞬间,韩东来抱起样本箱纵身跃入路边的灌木丛。
与此同时,医院里的如燕将那滴蓝色液体注入春花血管。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骤然平稳,而千里之外试验田里的抗污苜蓿,在同一秒全部开出了蓝色的小花。
三个月后的省委报告厅,韩东来站在投影屏前,画面显示着全省污染土壤修复进度。
"利用抗体携带者血清培育的苜蓿,已经净化了18万亩重金属耕地。"他点击遥控器,切换到下一张图表,"经**审议通过,《特殊基因资源保护法》今天正式生效。"
台下掌声雷动。前排就坐的春花和江凤相视一笑,她们手腕上的银镯在灯光下交相辉映。
散会后,省委书记叫住韩东来:"国家乡村振兴局想借调你去......"
"抱歉,领导。"韩东来望向窗外,远处幸福河畔的试验田里,新一批苜蓿苗正在春风中摇曳,"我的论文还得在田野里继续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