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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声。
沈从戎立在湖边,只觉得冷风像刀子一样往他面颊、脖颈及心上割。
冬日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连带着谢绥身影都好似隐入这种茫茫中,变得寡淡模糊起来。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将谢绥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
许是心中还有隐晦的期待,沈从戎嗓音低沉的问:“所以……为什么,你在兰若身边,她却还是没活下来……你也喜欢她的,谢绥,我知道你喜欢她。你武艺高强,宫宴上又有那么多的护卫,你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
所以兰若一定还活着。
是嘉懿公主对吗?
所有人都不承认,可她就是嘉懿公主,是不是?
无声的质问落在谢绥脸上。
谢绥垂眸掸去袖上雪粒,并不否认他对“喜欢”一词的质问:“天子在前,我纵有再多不甘,亦无能为力。”
回想起那日惊险,云菅失血过多的虚弱面孔还清晰映在脑海中。
谢绥甚至不敢回想,他当初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云菅抱去太医那里的。
在太医下决断之前,在云菅醒过来之前,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一张网密密麻麻捆住,难以挪动难以喘息。
便是如今再提及,心脏都忍不住抽了一瞬。
谢绥眼底压制的痛苦和后悔不是假的,沈从戎在沈家和甄家人的眼中没有求到应和,唯在谢绥这里得到了共鸣。
可偏偏,这样的共鸣如今不是他想要的。
他宁肯要一个骗局。
他希望兰若活着。
哪怕是换了个身份,至少他们不再天人永隔。
……
云菅没有回前院灵堂,而是转到了一处寂静荒芜的小院外。
她在附近亭中等了没多久,果然见谢绥快步前来。
曲静伶和寻情守在不远处,亭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云菅看着谢绥,见簌簌白雪覆满他肩头,一边起身为他拂去,一边笑问道:“伞呢?怎么弄这么狼狈?”
说是狼狈,实则有种难以言喻的美。
原本只知道谢绥睫毛浓密又纤长,可云菅说不出是如何个长法。
直到这一刻,那鸦羽般的睫毛上也缀了碎玉似的细雪,叫他清绝的面容被雪色浸染,叫他眉目衬得越发漆黑如墨,云菅才知何为人间绝色!
这种惊心动魄的美,这种触目惊心的美,只一眼便叫人终身难忘。
云菅的指尖抚过谢绥眼眸,却被谢绥抬手捉住。
他将云菅的手包裹住,解释道:“小公爷立于茫茫大雪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微臣实在觉得可怜,索性将伞赠了他。”
云菅被逗笑,说道:“这一路的风雪可不小,你这外裳都湿透了,你就不可怜吗?”
谢绥轻啄了下云菅的手,道:“微臣有殿下疼惜,不可怜。”说罢,又立刻松开了手,“微臣手凉,殿下还是捧着手炉吧!”
云菅却把手炉塞到了谢绥手中:“反正是驸马爷给的,想必谢大人还会因此吃味,不如还是给谢大人用好了。”
谢绥:“……”
殿下竟真以为手炉是孙程英准备的?
那孙氏子怎可能体贴到特意为殿下准备手炉,估摸着这会儿还不知在哪里傻乎乎的为福王痛哭流涕呢!
云菅笑眯眯的观察着谢绥的表情,见谢绥神色变化了好几番,她觉得甚是有趣的捏了下对方面颊。
这样亲密的**动作,从前只在两人睡完觉后出现。
但这会儿,风雪亭中,云菅却在谢绥脸上喜爱的摸了又摸。
谢绥沉默片刻,小声问:“殿下,这里……会不会有点冷?”
云菅压根不知他的思绪早就跑去别的地方了,还诧异的说:“不冷啊,这亭中在避风处,我还穿的多……哦,你衣服湿了,是不是你冷?”
谢绥一咬牙,开始**服:“殿下都不觉得冷,臣便也不冷。”
云菅愣住。
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脱去大氅,再解开腰带,然后即将露出精壮的胸膛……
“不是!”云菅一把按住他的手,“这么冷的天,你**服做什么?”
这下轮到谢绥愣了。
他看着云菅,眼里都是错愕:“不是殿下想在这里来吗?”
云菅:“来什么?”
谢绥:“……还能有什么?”
云菅:“?!”
老天奶,在谢绥眼里,她是如此好色到不顾场合和环境的人吗?
前院还办着丧事,外面还刮着风雪,她要在这里办了谢绥?
她是这种人吗她?这也太禽兽了吧?
好吧……
当手指摸到谢绥的肌肉时,云菅承认,她确实突然升起了一点禽兽的想法。
但也只是一点点!
云菅严肃的把谢绥衣服拉好,然后严肃的在谢绥嘴巴上咬了一下,严肃的警告他:“我弟弟死了,我伤心着呢,谢大人,请你不要诱导我犯错!我若是把持不住,你就该下大狱了。”
谢绥:“……行!”
他咬着牙,把刚解下的腰带和脱下的衣服,一点一点重新穿了起来。
就算殿下把持不住,那也不过是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他谢绥不自重!
云菅有些可惜的看着谢绥又恢复了正人君子模样。
不过比起方才的清冷,谢绥的唇因为被她啃咬,染上了一抹绯绯之色。
看着更好亲了。
唉……云菅心底忍不住叹。
她到底还是有点良知啊,不然今天的谢绥这么勾人,还是这种没试过的环境,怎么着也要来一次的。
穿好衣服,正了神色,两人坐下说正经的事。
“段云峰被押至猎场,连句辩解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陛下杀了。”
谢绥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什么不相关的事,“因他是皇城司的人,陛下骂我失职,罚了我一年俸禄。”
云菅惊道:“只是罚俸一年?”
谢绥含笑点头:“河东案子还未查明,陛下还要用我,便是心中再恼怒,也不会在这时候发作于我。”
“但他会秋后算账。”云菅虽然与皇帝相处时间不长,但毕竟是父女,她还是了解皇帝的。
皇帝此刻对谢绥不发作,只能说是在积攒着这种愤怒。积攒到一定程度,必然会憋出一个大的。
云菅便忍不住道:“你怎会这时候把段云峰推出去呢?一个兽园,又把你们皇城司牵扯了进去。”
谢绥道:“任何人行事都不可能天衣无缝,殿下的朱雀司做事虽然周全,但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与其叫他怀疑所有人,不如把皇城司放在明面上。”
“况且……”谢绥道,“陛下此刻还怀疑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云菅好奇的看过去,谢绥笑说道:“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