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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戎走后,甄光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他在思索,沈从戎到底知不知道阿姐还活着这事?
若是知道,怎么对嘉懿公主这个人完全不好奇。若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处处都是怀疑的态度?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反正他都有新姐夫了。
沈从戎离开甄家后,心中的怀疑越发加深。
兰若的死,好像只对他一个人造成了重击。
他的祖母和长姐,平日里对兰若亲和关心,可兰若死后态度淡淡,毫无悲伤。
兰若的爹娘弟弟更是如此,便是甄怀安脸上仅有的那点哀戚,也都是装出来的,甚至还伪装的很敷衍。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是兰若的死,为他们换来了巨大的利益,叫他们觉得死的值得,所以才不在乎?
还是说……兰若的死,本身就有他们的参与?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将沈从戎自己震的浑身僵住。
可随着马车的驶动,越来越多的念头控制不住的溢出,让他整个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狰狞和扭曲。
难道兰若的死,真的和他们有关系吗?
和皇帝有关?
和祖母长姐有关?
也和甄家人有关?
难怪!
难怪兰若一死,她以前伺候的那些丫鬟奴仆,就通通都被调离。
想必这些人,都是对兰若之死知情的人了。
沈从戎只觉心脏在胸腔里激烈跳动,明明听不到什么声音,可偏偏他又觉得震耳欲聋。
忍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停车!”
车夫瞬间拉直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他回过身提醒:“公子,前面就是孙府了。”
沈从戎却面无表情道:“先转道,随我去一个地方。”
……
皇帝归京。
狩猎队伍极其浩大,但入京的气氛却很是凝重低沉。
原本热闹的朱雀大街此时安静又空荡,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几家铺子在开张做生意。
有几个小孩儿躲在街角探头去看,发觉队伍末尾拉着一具棺材后,又被惊的四散逃去。
这棺材里装的正是福王尸体。
距离福王死去刚好过了七天,皇帝这时候回来,便是叫慧妃等人见他最后一面,然后将其下葬。
一众朝臣早早便等在皇宫外,看见骑在马上的皇帝,立刻全部叩首。
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扫视过众人,最后在恭王的脸上停了下。
但很快,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平身吧!”皇帝的语气有些疲惫,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暗沉。
等众人起身后,他才将礼部的官员喊上前,交代道:“辍朝三日,在王府停灵,满朝文武素服哀悼……”话未说完,突然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宝忠忙上前要搀扶,皇帝却摆了摆手。
他停了咳嗽,继续道:“端王伤重,迁入宫中静养,任何人不得探望打扰。”
说完这些,皇帝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众人连忙应喏,皇帝又看向谢绥,谢绥点头,率先策马离开。
恭王微微抬头看了眼谢绥离去的方向,察觉皇帝似乎在看他,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宫中后妃们也已经等了多时。
陈贵妃哭哭啼啼的跟着去看端王,其他妃子去问候皇帝,唯有形销骨立的慧妃,在瞧见福王遗体后,再一次哭晕过去。
云菅进了一趟宫,没见到皇帝,又出了宫门。
这几日宫中忙忙乱乱的,想必皇帝也没心思见她。
云菅也不去触霉头,省得叫皇帝莫名其妙的把猎场之事联系在她身上。许是做贼心虚吧,她对这事儿特别敏锐,能躲就躲。
宫里不需要去,福王府却还是要去的。
作为姐弟,她还要去送这位弟弟最后一程。
停灵第二日,京中众人就自发性的去福王府吊唁。
云菅也去了。
这一日还下了很大的雪。
出公主府时,大雪还在纷纷扬扬。
坐在马车上远远瞧去,整个大街白茫茫一片,连来往的人影都模糊起来。
孙程英和云菅一样,都穿了素白锻袄。只是一个外罩披风,一个穿着厚厚的斗篷。
到了福王府门口,孙程英先下马车,然后伸手将云菅扶了下来。
两人刚站稳,就瞧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安国公府的马车也停在门口,下来的不是沈老夫人或者沈惜文,而是身披大氅同样一身素净的沈从戎。
站在这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沈从戎的眉眼变得愈发冷冽,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气。
他静静的看着云菅,视线停在云菅的那双眼睛上,凝目注视了许久许久。
直到孙程英出声提醒:“小公爷,这是孙某的妻子,嘉懿公主。”
一句“嘉懿公主”才叫沈从戎回了神。
他望着云菅,抱拳行礼:“微臣沈从戎,参见公主。”
云菅轻轻提眉,唇角噙了抹淡淡的笑,语气很温和:“沈大人不必多礼。”
声音轻柔,不似沈从戎想象中那么清凌凌的,和刻在他脑海里那人的声线也有些不大一样。
沈从戎眉心微动了动,但没有流露出什么来,只是视线移过云菅,落在了她身后的寻情和曲静伶身上。
那两人都直勾勾的朝他看了过来。
没有回避,没有躲闪,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从戎不知怎得,突然就笑了一声。只是声音带着些许讥嘲,还有些愤恨。
孙程英不明所以:“小公爷?”
沈从戎却“嗤”一声,甩袖走了。
孙程英扭头看向云菅,云菅耸肩,压低了声音:“不必管他,向来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
原以为去一趟北境让他成熟稳重些了,但人的内核,生来是怎样,后来也还是怎样。
天性难改,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云菅和孙程英也进了福王府,朝臣已来了不少,众人沉默的上香行礼,慰问福王亲眷,期间再无言语和眼神交流。
白幡在风雪中飘荡,衬得整个王府愈发凄清寂静。
慧妃坐在灵堂一侧,神色木然的看着来往众人。
她一日一日消瘦,眼窝急速的陷了下去,头发也失了以往的光泽,竟露出些白丝来。
这场丧仪是福王妃主持的,她陪坐在慧妃身边,婆媳俩如出一辙的脸色灰败。
云菅上前行礼,两人也只是轻轻点了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上过香后,云菅和孙程英各自退到偏厅休息。恰好,端王妃和齐王妃也都在这里。
几人碰了面,端王妃沉默的点了点头,一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齐王妃看着云菅问道:“公主近日怎么瞧着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