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你蒙蔽上听,实则行一些祸乱朝纲的事情呢?”谢昀自小门而来,手里拿着一件青黑色的衣服。
郁慎言面露不悦,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说,将手里的衣服团在一起,塞进郁慎言的怀里,“只是提醒郁公子一句,有些时候还是不要把自己的怪癖露在外面。您这样的人,应该是安分守理的才对。”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黎昭心想,别说夹枪带棒了,就差真拿刀剑干起来了。
“郁公子,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呢?”谢昀又说,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裴公子,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裴?
裴观棋?
黎昭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郁慎言,终于在他的脸颊处瞥见一个小小的角,顺势一揭,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真的是你!”她大吃一惊,满眼的不可置信,“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被戳穿的裴观棋冷笑,脸上浓黑鲜红的伤口愈发妖艳,“是啊,我不该是死了吗?”他的语气悲凉又无奈,眼中带着愤懑的嫉恨。
“可我偏偏活下来了,从那么高的山崖下滚下去,居然还活着……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哭出声来。声音呜咽苍凉,连带着黎昭也被他的情绪感染,险些落下泪来。
“哭个球啊!”温酒一脚把人踢在地上,像踢一条路边野狗一般放肆而用力,“罗里吧嗦吵死了。”
瞧吧,就连这样,还是会有人落井下石。
裴观棋又笑起来,神情癫狂,大喊着:“是我!是我杀了他,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我才是那个奸细,我才是!”
他跑跑跳跳,宛如山涧里的猴子一般,怎么都抓不住。
“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我背后的主子——哈哈哈哈——他是……”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利箭飞出,正巧冲进他的胸口。
“什么人!”谢昀厉声说着,环顾四周经没有一个人影。即便是温酒,也是愣愣地看着,什么都没发现。
裴观棋倒在地上,似一条被人遗弃的野狗,很快没了声音。
“他死了?”鹿与眠走上前,用剑鞘戳着。
黎昭一抹脸上的泪水,吩咐道:“快把人抬起来,别让他真的死了。”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门口蓦地多了一个人,正是郁慎言那张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摸不着头脑。
死了一个裴观棋,又多出一个郁慎言。
他走上前,看着被人抬起的裴观棋,眼中露出嫌恶,“这人是谁啊,脸上怎么这样?”
那张脸被毁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勉强能辨认出的五官。因为表情诡异,连五官都变了位置。
信息量太大,黎昭暂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头更痛了。
“在你院子里抓到几个小偷而已。”谢昀敷衍着,带着黎昭匆忙离开。
几乎是落荒而逃,但显而易见的是,原本嫌疑满满的郁慎言却成了这件事的最大受利者。
既有人顶了锅,也得到了北辰宫的充分信任。
于是裴观棋沦为弃子,替他走进阎罗殿。
箭上淬了毒,闻起来有一股浓烈的气味。
“是鹤顶红。”黎昭说,将箭头用帕子抱起来,“品质不错,所以才会一击毙命。”
按这个线索走还算容易,济世堂也有卖的,但面对这样的毒药,他们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殿下啊,这样品相的毒药是有,但……”掌柜的一脸神秘。
“有话直说。”黎昭给连翘使了个眼色,霎时间,一锭银子砸在桌上,铿锵有力。
掌柜的脸色为难,将面前的银子推过去,道:“殿下,实在不是小的不愿意告诉您,而是那位客人。他、他……”
“他什么?你倒是说啊。”一点子破事还整得这么麻烦,气得黎昭暗地里连翻三个白眼。
他终于说了,像倒豆子一般,一次只倒一点点,“那位客人来的很神秘,裹着一身黑纱。不过他买的不是很纯的砒霜,而是买了足足一斤的鹤顶红。”
“听起来,是他自己提炼了砒霜?”
掌柜的点头,“砒霜这东西可都是有数的,除了官服的调令,咱们长安城的医馆都不会卖,但鹤顶红不同,因为不够纯,提炼麻烦,反倒是允许卖出去一点。那位客人买的多,因此小的多留了个心眼。”
“你就没问他名字?”
“问了问了,这当然问了。”掌柜的从袖子里掏出一页满是字迹的纸,指着最后的落款,“这里是他留的名字。”
黎昭定睛一看——宋元祎,似乎是敬王府那个门客的同族兄弟。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敬王府的这条线上。回北辰宫之前,她去了一趟王府,没见着敬王,是敬王妃接待的她。
“殿下怎么想起来这里了?”敬王妃笑着,让侍女点茶,“这几日新学了点茶的手艺,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侍女的手很快,不出一刻钟便已经将新鲜的茶水奉上。
“闻着好香。”她轻抿一口,问:“是云雾山尖吗,今年姑墨国的进贡的那个?”
敬王妃点头,笑得和蔼:“正是,没想到殿下对点茶也有研究。”
“只是觉得味道有些熟悉罢了。”黎昭放下茶盏,问:“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堂哥和县主,上次他们两个半夜离开北辰宫,可真是让我一同好找。”
她没敢说是自己帮忙逃得,最后也没有和敬王府一起找,只是在里面浑水摸鱼,实则是监视他们。
敬王妃面露迟疑,道:“世子这两天忙得很,连臣妾都瞒着。不过听他院子里的下人们说,世子似乎正在为县主的身份忙碌,说是要洗去她罪臣之女的身份。”
“县主就没说想要自立女户?”黎昭貌似无意提起,实则在暗暗观察敬王妃的反应。
果然,人见识的多了,什么都觉得不足为奇。
“自立女户么?那倒也是不错的想法,改明儿臣妾找个时间和世子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