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夜色中飘落，如同天上撒下的鹅毛，轻柔地覆盖着大地。寒风呼啸，将枯枝上残留的积雪吹散，在空中打着旋儿，又重新落下。
清晨，韩勇父子早早起来，扫除院中厚厚的积雪。三只小狗在雪地里撒欢，追逐嬉戏，发出欢快的叫声。它们时而扑倒在雪地里打滚，时而追逐着飘落的雪花，把原本整齐的院子弄得一片狼藉。
“去去去，别添乱了！”韩勇挥舞着扫帚，驱赶着调皮的小狗。
韩远醒来时，院子里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马棚里的三匹马也都喂过了草料。杨氏带着女儿在灶房忙活，炊烟袅袅，飘散在清晨的寒气中。刘小妹端着热气腾腾的水走进屋来，手里还拿着洗脸巾。
“少爷，洗脸水准备好了。”刘小妹轻声说道，将铜盆放在桌上，“今天的水温刚刚好。”
韩远打了个哈欠，任由刘小妹伺候。她先是给韩远脸上打上沐露膏，轻柔地揉搓，手法娴熟而温柔。然后解开他的头发，用沾了水的梳子仔细梳理，将每一缕打结的发丝都梳通顺。最后将头发结成短髻，用锦带束好，再戴上狐皮帽子。
夏妹适时递上牙刷，这是用猪鬃制成的。虽比不上那些豪门用的象牙刷，但也胜过寻常人家用的柳枝。这还是刘小妹和夏妹的手艺，每逢杀猪，她们都会收集猪颈和猪背上的硬鬃，闲时编制成牙刷。
“少爷，这是新做的牙刷，比上次的更软些。”夏妹笑着说道，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些牙刷不仅供家用，还能在集市上换钱。韩远将卖刷子的钱都给了两个丫头，算作她们的额外收入。两个丫头对这份心意感激不尽，更是将韩远当作恩人般对待。
洗漱完毕，韩远取出自制的口脂抹在嘴唇上。这是他用蜂腊、牛油和香油调制的，比药铺里卖的便宜多了。他还特意为秋**女儿桂娘、菊娘，以及刘小妹，夏妹制作了带玫瑰色的胭脂，惹得几个丫头每日都红着脸颊，对他越发殷勤。
“少爷真是心灵手巧。”刘小妹一边收拾洗漱用具，一边说道，“这胭脂抹在脸上既不干也不油，比集市上卖的还要好用。”
拿起亮银枪、横刀和硬弓，韩远开始了每日必不可少的晨练。寒风呼啸，但他丝毫不觉得冷。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他已能轻松挥动十五斤重的马枪。虽然只练一招刺枪，但他并不在意，因为这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
“呼！”寒气在他的呼吸中凝结成白雾，随着每一次挥动兵器消散在空气中。
三十下刺枪、三十下劈刀、三十下拉弓，韩远额头微微见汗，浑身暖洋洋的。院子里的积雪被他的脚步踩出了道道痕迹，就连三只小狗也停下了嬉戏，专注地看着他练武。
“少爷，一切准备妥当了。”钱杨走进院来，脸上带着些许急切，“五千贯银两都已经准备好了，岳山和岳七他们都佩戴了横刀，还背了弓。”
今日要去东原何家堡签契约，这五千贯银子可是笔大数。就算是在京城附近，但也不得不防。二十多个府兵都充当护卫，气势十足。钱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么大的数目，确实需要万分小心。
“黄金和绢帛都点清了吗？”韩远放下兵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三百两黄金，五千匹绢，一分不差。”钱杨认真回答，“我亲自清点过三遍。”
若是全用铜钱，怕是要三万多斤，需要数百人来搬运。所幸大额交易多用黄金和绢帛，银两打包成两个精致的木箱，绢帛则装满了五辆大车。每辆大车都用油布仔细遮盖，以防雪水浸湿货物。
“出发！”
韩远戴着狐皮帽子，围着羊毛围巾，披着狐皮披风，手上是厚实的皮手套，脚蹬着及膝的长筒皮靴，骑在枣红马上发号施令。寒风吹动他的披风，马蹄在积雪上踏出一排排脚印。
虽然这一身打扮显得不伦不类，但寒冷的天气容不得他讲究。马背上斜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枪，腰间横刀，背上还有硬弓，倒也显出几分威风。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情。
三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村门，老爹站在门口相送。他的目光中带着欣慰，儿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村外的积雪覆盖了道路和麦田，天地间一片银白，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笼罩在一片雪雾中。
岳山和岳七两个护卫头目神情严肃，一路戒备森严。他们时而策马前行查看地形，时而回来向韩远汇报情况。所幸雪后路上行人稀少，一路平安无事。
队伍缓缓前行，马蹄在积雪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偶尔有零星的雪花飘落，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但每个人都绷紧着神经，五千贯的财物可不是开玩笑的。
到达何家堡时，何员外已备好了热腾腾的面片汤，还开了好酒，摆上了几个菜。韩远让众人轮流在外吃面，自己则和掌账等人进了屋。寒冷的天气里，一碗热汤确实是最好的慰藉。
屋内，何员外坐在上首，两侧是县衙吏员、里正、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桌上摆着八碗八碟，一瓶好酒。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旺，将屋子烤得暖融融的。
“来来来，都请坐。”何员外热情地招呼着，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酒过一巡，何员外直入主题：“今日请诸位见证我与韩三郎的交易。”说着，面露难色，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酒杯。
双方开始验看文书。何员外出示八百亩地、两个庄子、二百亩树林和水塘的契约，韩远则递上五千贯钱的单子。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众人仔细核验无误后，开始签约。契约上详细记载了交易内容、地界位置等。何员外的手微微发抖，显然这笔交易对他来说意味重大。
“此刻要是想改主意还来得及。”里正看着何员外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若签了契约，这白纸黑字就不能更改了。”
何员外额头渗出细汗，苦笑道：“事到如今，现在哪还能说后悔？是我主动提出的买卖，韩三郎肯出手是帮我大忙。”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那就签吧。”
何员外提笔沾墨，在契约上写下名字，按手印，盖私章。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韩远接过笔来，也写下自己的名字。众位见证人一一签名按印，契约分作三份，各自收好。
“三郎，我敬你一杯。”何员外端起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出手相助。”
“都是乡亲，何必客气。”韩远举杯相对，酒香在空气中弥漫，“日后何员外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窗外的雪又开始飘落，但屋内的气氛却渐渐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