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玲珑闻言,呼吸不由一滞:“若……单凭饲料碎渣和尸斑位置,就想洗脱嫌疑?殿下莫不是把刑部当三岁稚童戏耍???”
“三岁稚童可不会往尸体鼻孔塞金骆驼饲料。”
李玄戈反手将镊子插回仵作箱,随之又掀起了王有财的裤腿,“夏姑娘见过冻死的蚂蚱没?腿肚子会抽成麻花!”
话语一顿,他的手指戳向了尸首痉挛的小腿肌,语气陡然一冷,“可这位王大人的腿肌松弛如棉,分明是死后被人摆弄成蜷缩状!”
开啥玩笑?
他小时候就观看了无数柯南的作案手法,外加曾经进入刑侦科,跟朋友学习了一段侦查手段,为的就是以免万一……
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各种因素都会影响到自己,自然要身怀绝技。
如今。
让李玄戈觉得永远用不上的刑侦手段,居然发挥了作用。
千户抻着脖子猛瞧:“还真是!这褶子不仅平整,还忽略不计!”
“荒唐!”
夏玲珑继续嘴硬,脸色发寒地说道,“刑部勘验过十六具尸首,除脖颈勒痕外并无外伤,你扯什么腿肌……”
“嘘!”
李玄戈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边,意味深长的说道,“昨夜子时暴雨,这义庄漏的水能把旱鸭子淹成王八,可王大人的靴底却沾着……”
说着。
他顺势扒下了王有财的官靴,露出鞋跟上的一抹暗红。
夏玲珑的瞳孔骤缩:“这是???”
“赤羽营战马粪坑特产的‘血土’!”
李玄戈将靴子甩上验尸台,“全京城只有大哥的赤羽营用暹罗红土铺马厩,这玩意儿掺了马尿会结块,遇水三天不散,夏姑娘要不要尝尝咸淡?”
公孙明月黛眉一蹙,将靴子挑到夏玲珑跟前:“卯时暴雨,戌时案发,从兵部到王家正好途经赤羽营马场,夏抚司办案时不查死者鞋底,倒盯着金丝较劲……莫非是故意为之?”
夏玲珑的耳后漫起一片绯红,绣春刀锵啷入鞘:“刑部办案讲究真凭实据,岂能听你们空口断案!”
哈?
还嘴硬呢?
那他李玄戈最喜欢的就是打碎对方的嘴硬!
“一派胡言!”
夏玲珑的脸色一寒,一字一顿地说道,“单凭粪土和饲料就想栽赃给大殿下?刑部的案牍库可不是勾栏瓦舍!”
“粪土和饲料都无法定罪?”李玄戈好奇地确认了一下。
夏玲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错!”
李玄戈挑了挑眉,反问道。
“那你凭什么拿一个金丝来定本王的罪?”
夏玲珑:“……”
李玄戈瞥了一眼尸体,继续说道:“还是说,你在跟本王玩双标?”
夏玲珑:“???”
李玄戈忽然想到了什么,解释了一下:“你可能不懂得什么叫双标,你认为是‘既要又要’就行。”
夏玲珑:“!!!”
不是……
这个浑蛋,嘴巴太锋利了!
“好了。”
李玄戈兴致缺缺地朝外而去,“本王也懒得继续跟你浪费时间下去了,若你想要扣本王,就记得将本王大哥也一块儿扣了,否则本王会去金銮殿上,请父王翻你当年破的所有案件,看看是否有什么新发现。”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夏玲珑的脸一下子更黑了,更是不服气地低吼道:“等一下,八殿下既然那么厉害,不如这一桩案子由你来查办,若查出来了结果,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没错!
她彻底怒了!
她十分不服气!
自己从小到大都在刑部,经手的案件多如牛毛,结果被一个传言自卑的八皇子给质问得哑口无言?
她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
她彻底豁出去了,必须跟李玄戈赌一把!
那个**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吗?那就破了!
“成交!”
李玄戈脚步一顿,随之折返,曲指弹飞验尸台上的血痂,“不过得加一个彩头才行,若本王三日内破案,姐姐除了跳胡旋舞,还得给本王当三天贴身护卫。”
他故意把“贴身”二字咬得极重,惊得屋檐下的乌鸦都扑棱着翅膀逃窜……
夏玲珑的指甲一下子掐进掌心,绣春刀鞘上的银纹都被捏变了形:“若破不了案……”
“本王不仅认罪,还**了绕白虎大街跑三圈,边跑边背《女德》!”
千户倒抽了一口气,脑子里面出现了李玄戈狂奔的场景,不由得蹲在墙角掰手指:“白虎大街全长八里,跑三圈就是……”
“闭嘴!”
公孙明月一记眼刀甩去,转头揪住李玄戈的耳朵,“玩脱了别指望我捞你!”
“姐姐放心~”
李玄戈顺势往她肩头一靠,“等本王赢了,让她穿西域肚兜给你当剑穗!”
全场:“……”
夏玲珑随之恼羞成怒:“查!马上查!给你三天时间……”
“哪用得着三天?”
李玄戈撇了撇嘴,直接打断了夏玲珑的声音。
然后。
抓住王有财的官袍,用力一扯。
“刺啦!”
官袍应声裂开,露出后腰位置的一块拇指大小的淤青,形状竟似西域弯刀柄末的鹰徽。
“哟?”
李玄戈壶嘴往淤青处浇了半圈烈酒,琥珀色酒液渗入肌理后突然泛起诡谲蓝光,“夏姑娘瞧见没?这招叫‘荧光现形术’,死者生前被人用淬过蛇胆的刀柄捅过腰子……”
他指尖蘸了一点蓝液搓了搓,“赤羽营军医最爱用暹罗蛇毒泡酒,这味儿比千户的裹脚布还冲!”
千户一听,抗议了起来:“属下三天前才洗的脚!”
李玄戈懒得理他,反而是用手指捻着泛蓝的尸斑。
然后。
俯身贴近王有财青灰的耳廓,活像在听死人告密。
千户抻着脖子嘀咕:“殿下这招‘鬼语问案’比刑部扎小人还邪乎!”
“邪乎?”
李玄戈一下子直起身,“这叫‘尸斑测谎仪’!死者腰眼这抹蓝叫暹罗蛇毒后遗症,中毒者十二时辰内会不自觉地乱挠……”
他一把抄起王多鱼蜷成鸡爪的右手,指甲缝里赫然嵌着几丝靛蓝绸线。
“瞧瞧!”
“这小子临死前把凶手腰带给挠花了!”
夏玲珑的绣春刀一下子出鞘半寸:“赤羽营的军服正是靛蓝……”
“你这就不懂了。”
李玄戈随之起身,望着夏玲珑,“赤羽营用的是苏杭靛蓝缎,这线头掺了西域紫草根,遇水会泛枣红!”
他随之将义庄放置的水壶往线头上一浇,靛蓝顿时变成绛紫色。
“整个京城只有一家布庄这么染……”
“城西锦绣坊,专给宫里太监做蟒袍的!”
公孙明月神色一凝:“三日前内务府刚给东厂提督赐过新袍。”
“精彩啊!”
李玄戈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笑意,“现在请夏抚司解释解释,东厂提督曹公公的腰绦布料,怎会出现在命案现场?”
夏玲珑的脸色微微一变。
据她所知。
曹公公乃是大皇子派系的!
而她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一个派系的。
万万没有想到……
居然有着如此关键的线索,而她居然没发现???
一时间。
她的耳后红潮漫到脖颈,僵硬着说道:“曹公公两日前就告病在家……”
“好巧。”
李玄戈哈哈一笑,打断了她的声音,“昨天和今天都在家,出事的正好是昨天,事情不就通了吗?”
“我……”
“别你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马上去找曹公公,没准就可以找到被绕了的袍子呢!”
义庄阴风打着旋儿从门缝钻入,夏玲珑盯着那抹刺目绛紫,绣春刀鞘上的银纹几乎要掐进掌心。
李玄戈望着夏玲珑的脸,微微一笑:“夏姑娘这脸色……莫不是想起曹公公上回送你的胭脂盒里塞了情诗?”
“放肆!”
夏玲珑刀柄往验尸台一杵,震得王多鱼尸首的指甲缝又漏出几缕蓝线,“刑部办案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
“来人给夏姑娘备轿!”
李玄戈截过话头,朗声说道,“这时候去东厂还能赶上曹公公的养生午课,给他一个惊喜……”
公孙明月一把拎住他的后领。
“再磨蹭,就让千户扛你去!”
说着。
三人已经离开了义庄。
望着三人的背影,夏玲珑犹豫了一下,随之还是跟了上去。
她的内心很煎熬。
倘若凶手真的是曹公公,那就说明李玄戈说的就是对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赤羽营的人动的……
而赤羽营的目的无非就是栽赃陷害。
所以。
就是为了栽赃,而自己的父亲也参与了进来,因为当时金丝的线索,就是父亲提供的……
“不可能!”
夏玲珑猛然惊醒,急忙追了出去。
她要去看看……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东厂提督府邸隐在城西槐荫巷深处。
李玄戈拎着半壶竹叶青晃到阶前,鞋子踢飞一块碎瓦:“千户,敲门!”
“得令!”
千户抡起门环砸得震天响,“曹公公!您订的西域金骆驼饲料到货咯!!!”
下一秒。
“吱呀——”
门缝当场裂开了一道阴风,小太监惨白的脸刚探出半截,便被公孙明月剑鞘挑着下巴怼到墙根:“劳驾通报,刑部办案。”
“办、办什么?!”
小太监吓得一个机灵,尖着嗓子干嚎,“干爹昨夜风寒,正在泡药浴……”
“风寒?”
李玄戈的蟒袍大敞,晃着酒壶挤进门,“本王就可以帮他治好!”
“你……”
小太监刚想开口,千户就已经用绣春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以至于。
像是被捏住脖子的尖**,浑然不敢动弹分毫!
庭院九曲回廊间药香刺鼻,李玄戈的鼻翼翕动,来到深处的时候,忽然扯了扯夏玲珑的衣袖:“听见没?”
心事重重的夏玲珑脸色一寒,绣春刀径直拔了出来:“再碰我衣裳就剁……”
“嘘!”
李玄戈再一次打断了她的声音,指着一个方向,“你听那儿!”
话音一落。
东南角的厢房中,传来了一阵水花翻腾声,间杂着公鸭嗓的哼唱:“八月呀十八摸,摸到干儿的小酒窝~”
千户的虎躯猛然一震:“这调子比殿下的十八摸还离谱???”
“上!”
李玄戈大手一挥,直接走了过去。
……
而此刻曹公公的浴房内一阵水雾氤氲,金丝楠木桶里浮着几十颗西域雪莲,蒸得他褶子脸泛着一片诡异的潮红……
当李玄戈一脚踹开雕花门时,他正捏着一把银勺往肩头上淋药汁,水珠顺着白斩鸡似的皮肉滑落。
下一秒。
他抬头望向了门口,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哎呦喂~梗王殿下这是要陪老奴共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