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林教练’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这萧泽亲自领我们过去,怕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我默默地跟在萧泽身后,眸光不经意地打量着周围。
这院子里很冷清,好似这座城堡除了那老管家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仆人和保镖。
我跟贺知州的行李还有我那一箱子钱,保镖早就已经扛去阁楼了。
所以此刻,一路上就只有我跟贺知州,还有萧泽。
越往院子深处走,空气静谧得越发诡异。
经过一条青石小道时,两侧的冬青树篱比入口处更加茂密,枝叶交错间遮去了大半月光,只漏下零星碎影在石板上晃动,像极了此刻我们几人各怀的心思。
萧泽走在最前方,步伐从容,深色西装的衣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背影依旧透着那份文雅自持。
可我总觉得,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棋盘上。
想起他刚刚在院门口对琳小姐的温言细语,还有他那未达眼底的笑意,我越发感觉这人像是常年带着面具,深不可测。
怕是,只有刚刚在洗手间里,对雅小姐失控的那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越是这样善于伪装的人,越是让人心里没底。
而且这院子也过于清冷,四周寂静得我都不知道要防备些什么。
而往往最是这样过于平静的陌生环境才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我悄悄攥紧了藏在袖口的手,看向身旁的贺知州。
而相较于我的不安和谨慎,贺知州明显从容许多。
他依旧是‘林教练’那副粗枝大叶的模样,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重重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像是在宣泄不满。
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安。
他忽然寻到我的手紧紧地握住,无声地给了我几抹安慰。
男人掌心的热度透过我的手背,渐渐驱散我心中的那点不安。
罢了,虽然这里僻静得诡异,但应该比‘林教练’那里要好些吧。
最起码不用防备那些个保镖对我图谋不轨。
又走了约莫一分钟,‘林教练’这才不耐烦地冲走在前面的萧泽问:“那阁楼到底在哪啊?这都走了半天了,老子都走累了。”
萧泽脚步顿了顿,回头淡笑道:“就快了。”
我忙笑道:“有劳萧先生亲自带路,就是奇怪了,萧先生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保镖和仆人呢,跟雅小姐那处到底有些不一样。”
我故意提起雅小姐。
果然,萧泽眉眼温和了几分,笑道:“我喜欢清静,之前三爷的确给我安排了很多保镖和仆人。
但都被我一一遣散了,如今,也就几个仆人白天过来做一下活,晚上,他们都会回集体宿舍去。”
“哦……”
我点点头,“那还挺好的呀。”
萧泽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忽然又有点意味深长。
他看了‘林教练’一眼,缓缓说:“有些保镖和仆人,他并非真的只是保镖和仆人,想要瞒天过海,最好……该清理的清理,该收买的收买。”
我心底狠狠一颤。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之前雷三爷给他安排的那些保镖和仆人都是来监视他的,就如同林教练那边一样?
而萧泽这人聪明,所以一开始就看透了,便将那些异己都清理了,只留了几个能收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萧泽可是比林教练聪明太多了。
再回想林教练那边,连自己手底下养出来的保镖都是雷三爷的眼线,想想都可怕。
可萧泽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难道是在隐约地告诉我,这里没有雷三爷的眼线,不必如此防备么?
正想着,前面就出现了一座灯光通明的小阁楼。
那阁楼两层式,外观看起来小巧且精致。
萧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我跟‘林教练’进入阁楼。
阁楼里装修得雅致温馨。
一楼就是客厅,旋转楼梯上去后就是二楼。
我环视了一圈,冲萧泽恭敬地笑道:“这里的环境真不错呀,多谢萧先生。”
“不客气。”
萧泽微微牵了牵唇角,目光扫过客厅里的雕花圆桌,指尖轻轻拂过桌沿的木纹,语气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喜欢就好,这阁楼虽然是琳小姐找人修建的,但装修都是我亲手跟进的,小到一块地毯的纹路,大到楼梯扶手的雕花,每一处我都熟得不能再熟。”
我一愣,他忽然跟我们说这个做什么。
只见他走到窗边,抬手拨了拨垂落的亚麻色窗帘,布料摩挲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包括当初选窗帘的时候,我也特意挑了厚密的材质,既能遮光,也能挡些不必要的声响。
墙上的挂画都是实心木框,没有夹层。
地板也是整块实木铺的,底下没留任何暗格。”
听到这里时,我才隐约明白了什么,连忙朝贺知州看去。
贺知州也正看向我,对视间,我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讶异和了然。
我下意识攥了攥贺知州的手,指尖的凉意已然褪去了大半。
萧泽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掠过我跟贺知州,笑意比之前真切了些:“你们也知道,这庄园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都不简单。
我素来喜欢清静,更不喜欢有人在暗处窥探。
所以我这里不会有什么监听或监视的东西,连老管家都只能在规定的范围活动,不会轻易踏进这里。”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旋转楼梯的铸铁栏杆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遣散那些眼线时,就把该排查的都排查干净了。
毕竟,有些话若是被不该听的人听了去,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这下,萧泽基本是表明了态度在帮我们。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敢乱说话。
我看向贺知州。
贺知州插在裤兜里的手终于抽了出来,他挠了挠头,故意摆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萧先生倒是心细呵,不像我那儿,乱糟糟的连个清静地儿都没有。”
他这话像是抱怨,实则也是承了萧泽这个情。
萧泽闻言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二楼是两间卧室,行李应该已经放在房间里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上去歇息吧。”
原本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满是防备和不安。
这会他的一番话下来,我心底的防备倒是散去不少。
他虽然没有明说‘你们可以随意说话’,但基本每一句话都在卸下我跟贺知州的顾虑。
这下简直是太好了。
我就担心这里的眼线和监听器更多。
既然这里没有任何监听器和眼线,是完完全全‘安全’的地方,那我跟贺知州说话再也不用防这防那,更不用费尽心思地演戏了。
越想心情越好。
我赶紧拉了拉贺知州的衣袖,冲萧泽弯了弯身:“多谢萧先生考虑得如此周全,萧先生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外走。
贺知州忽然蹙了蹙眉,刻意用自己的嗓音冲他问:“为什么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