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安推开斑驳的木门时，月光正斜斜地照在屋内那张简陋的木床上。
床上的男人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深陷的眼窝像两个黑洞，枯草般的头发散在枕上。若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爹爹……”姜祈安踉跄着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悬在半空，竟不敢触碰。
姜辞忧站在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年了，距离爹爹出征那日，已经整整十年。
十年来，她们姐妹终于查清了当年真相，终于手刃仇人，也终于……找到了爹爹。
“姐姐。”姜祈安的声音哑的厉害，回头看着站在门口无声落泪的姜辞忧，“你看爹爹的手，他刚刚……好像动了一下。”
从她扑到床前唤出爹爹的那一刻，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眼前一晃，她看见爹爹垂落在身前的手指动了动，可等她再仔细去看时，分明又没有动作。
姜辞忧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平西侯的手，瘦的只剩手骨的大掌握在掌心，她的泪哗啦啦直流，“阿祈，爹爹怎么瘦成了这样……”
来之前她就从阿祈的口中听说，爹爹是四年前智空方丈从乱葬岗救回来的，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是鬼手神医方海救回来他一条命，只可惜爹爹早已没了求生的意志，哪怕方海保住了他的命，这么多年爹爹也未曾醒来，且毫无醒来的迹象。
是智空方丈不放弃，日日陪在爹爹的身边为爹爹诵经祈福，定期请方海为爹爹调养身子，才将爹爹活死人的命保了四年。
哪怕来之前早已经做好了爹爹病弱不堪的准备，可如今看着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爹爹，握着他只剩手骨的大掌，眼中心疼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这些年……爹爹究竟是受了怎样的苦才会连活命都不想了？
看在床前无声落泪的两人，裴野默默地退到了门外，抬手止住了想要跟进来的念念和智空方丈。
点燃了带来的安神香，青烟袅袅中，两姐妹开始絮絮地说话。
姜辞忧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把木梳，“爹爹，这是您亲手给我雕的梳子，我日日都用。”
梳齿肩还缠着几根头发，她将木梳放在平西侯的鼻尖下，“您闻闻，还是当年的桂花头油香。”
床榻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
没有听见这道清浅的呼吸，姜辞忧继续，“爹爹，我嫁人了，我的夫君您也认识，就是古燕那位跟你在战场上打了多年的太子沈奕，如今他已经是古燕的皇帝，而我是他最宠爱的宸贵妃，本来他要封我做皇后来着，可惜我是盛元公主的身份，朝中那些老迂腐拼死反对。”
“对了爹爹，您有外孙了，他快一岁了，还没有取名，您给他取个名字可好……”
听到取名，姜祈安紧急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姐，你让爹爹取名？”
“你忘了爹爹的取名水平了？要不是娘亲组织，你就叫姜大花了！”
“噗嗤！”想到往事，姜辞忧噗嗤一笑，刮了刮姜祈安的鼻子，“如何呢？姜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