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抬头看尤太后。老太太当然注意到了孙静竹的走神,但不发一言,只是喝茶。
她低下头,问怀里的男孩:“你那皂挺不错,可还有了?”
“还有几块,下一批也快做出来了。”夏景疑惑地看尤太后,“奶奶这么快就用完了?”
“香味太冲,哀家没用,给雨荷她们用了。隔了点儿距离,闻起来挺不错。”尤太后说道。
夏景肃然起敬,没想到尤太后的眼光如此独到。不说香皂,就是香水之类的东西,也是闻别人身上的比闻自己身上的舒服。
“等下一批做出来,我让忍冬送来。”夏景说道。
算算日子,第二批其实已经完成,只是夏景没空去薛家拿。
“哀家也不白要你的,一块出十两银子。”尤太后说道。
要不是尤太后提,夏景快忘了自己做手工皂是为了赚钱了。
作为还在宫中的小皇子,实在没什么用得上银子的地方,静怡轩虽然不富,但也已经小有资产。
而且十两银子的价格太高了,这钱赚得九皇子心中不安。
手工皂当然不值十两银子,一两都嫌多,成本估摸着才几文钱。不过,皇室采购物资,价格低了反而拿不出手,在前朝,皇室还闹过洋相,一颗鸡蛋采购价十两银子。
日用品和奢侈品是两个赛道。不将它视为肥皂,改成一串英文名的香水,十两银子的价格就正常了许多。
夏景摇摇头,拒绝了尤太后的高价:“一两银子就够了,我那儿还有别的香味呢!”
就这样,在九皇子的裙带关系下,手工皂尚在研发中就收获了一笔订单。刚注册的九桃神火皂有限公司,一跃成为了慈宁宫独家合作伙伴,可惜了,没能请到康宁帝当品牌代言人。
夏景打了个哈欠,看向田地里,宁守绪和宁知行一个在浇水,一个在除草。
宁守绪在浇水,这不是什么苦活,至少比除草轻松,但是田地旁的土地不适合走轮椅,宁守绪东倒西歪,看得人心惊胆战。
从尤太后怀里跳出,夏景去扶宁守绪。
三个皇子干完农活,走出慈宁宫,各自**酸痛的部位。
他们在门口分别,宁知行去琢磨琉璃技术,夏景去上书房上课,宁守绪回养和轩玩沙子。
上书房里,张赞禹考校了九皇子近日的学习,又布置新的任务给他。
夏景看着长长的学习清单:“这是一年的量?”
“不,一旬。”张赞禹说道。
一旬是十天。
“我年纪小,张师不要哄我。”夏景拒绝接受,“十天不可能完成!”
“只要九皇子每日准时来上书房,不迟到不早退,完不成也没什么,这说明老夫的要求高了,是老夫出了错。”张赞禹摸着胡须。
“要是迟到早退呢?”夏景小心翼翼地问。
“那就不是老夫的问题了,是九皇子懒惰,到时候,老夫只能上报给皇上了。”
张赞禹的态度强硬,夏景悲痛地接受。
他就知道,这样天天晒网难得打渔的生活难以继续,只是没想到,张赞禹这么快就有了反应,开始增加学习量了。
清单上的任务是习字和背诵,说一年的量太浮夸,但在别的皇子那,起码是一两个月的量。
不过,张赞禹还是低估了九皇子。区区其他皇子一两个月的学习任务,哪里难得倒有‘阿母贴贴’加成的夏景,何况,那些字他都认识,只是一些背诵需要记一记罢了。
先假装无法接受,迷惑一下张赞禹。
夏景收起学习清单,假装大受打击。一旁瞧着的宁承睿和宁高祥很喜悦,他们也想学夏景只晒网不打鱼,可他们的母亲不肯答应,他们联手反抗,被两个母亲联手教训了一顿。
宁高祥常羡慕地看夏景。他有时会想,如果他不在柔妃膝下,而在萧月膝下,是否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现在不用去想了,刚刚他站起身瞧了眼,那清单上的内容绝无可能在一旬内完成,夏景要么和他一样苦哈哈地上学,要么十天后去父皇那边请罪。
父皇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即便面对皇子也不是。
失落的九皇子借画消愁,困境是艺术家最好的灵感养料,他画下了农夫与蛇的故事,救了蛇的农夫,反而被毒蛇所害。
张赞禹拿过画,照例撕下放入衣袖,这次他皱着眉头,不是很认可画里的内容。
但他也没有反对。下课后,他带着画,到了养心殿。
康宁帝看了画,与张赞禹的反应相反,赞同地点头。
“不错,把这个,以及之前几幅临摹出来,送去皇子们宫里,给太子和大皇子也送上。”康宁帝再次发布了传播命令。
“臣觉得不妥。”张赞禹劝道,“蛇农记这一幅,有些狭隘。”
“如何狭隘?救人应该辨别好坏,救了坏的,被害身亡,不是极好的故事?”
“蛇也是皇上的子民,当以教化为主,怎么能直接不管不顾?臣以为,将结局稍微更改,农夫被咬一口,小病一场就好。”
“小德子!”康宁帝根本没理张赞禹,唤来徐忠德,推行自己的命令。
他还变本加厉:“把蛇农记这一篇,放在最上面。”
“诺。”徐忠德应下。
他这次没为九皇子讨奖励,康宁帝和张赞禹正争执呢,而且,以康宁帝现在对九皇子的关注度,不用他讨,康宁帝过阵子自会想起来。过阵子想起来更妙。
他捧着画作,离开了养心殿。
周围没了旁人,张赞禹看看门口守着的太监,小声道破了康宁帝的心思:“皇上此举,是为了太子殿下。”
“不错。”康宁帝承认。
张赞禹叹了口气,无论是态度还是能力,康宁帝都堪称明君,但是对官员,对士绅都太苛刻了些。
官员们于是围绕在太子身边,希望太子继位后,能废除那些严厉的政令。太子是百官心中的明君,而康宁帝不是。
“朕有别的事要交给张师。”康宁帝扯开了话题。
他取出一个折子,递给张赞禹。
张赞禹接过,快速翻阅,喜悦道:“恭喜皇上。”
折子上是燕国的事,燕国答应了条件,割让了城池,交出了皇子和公主来做人质。
燕国皇子和公主已经在路上,再过十来天,就能进入京城。
“到时候,燕国皇子的教育,就交给张师了。”康宁帝说道。
张赞禹摇了摇头:“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本准备年后请辞,既然燕国皇子到来,就让下一位大人一直教着吧,省得换了老师,让燕国皇子不安。”
这是要提前请辞,燕国皇子到来之际,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
夏景不知道那严厉的老头要提前走了,正在宫外,薛家的院子里,盘点自己的手工皂。
这次做的多,有三种新口味啊不,是香味。
奇怪,为什么他刚刚想的是口味,他也没吃过肥皂啊。夏景有些困惑。
每一样香味留了一块给薛芷兮,夏景回到后宫,将新的肥皂分了,又留了几块备用,剩下的都给了慈宁宫,赚来了四十六两银子。
回到静怡轩,他见到了自己的作品集。原来康宁帝不是新鲜完就不发了,而是准备攒够几篇一起。
夏景翻了翻小册子,里面除了农夫与蛇,还有狼来了、小猫钓鱼、狐狸与乌鸦、小马过河四篇。
到明天,这些小册子便会流出皇宫,流入京城的富贵人家,进一步传遍京城,传遍宁国。
要是自己有个文娱系统,一定能大赚一笔奖励。
然而他的系统只关心他的生日宴会。
生日还有八天,夏景不准备努力邀人,皇后邀不到,敬妃邀不到,端妃邀不到,柔妃倒是可以邀请,但考虑到萧月的心情,还是算了。
剩下的,该来的都会来,不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丢下小册子,跑去匠作监,督促宁知行的工作。
八日的时光快速流逝,匠作监的琉璃工坊刚刚搭好,开始投入实验,九皇子的生辰也到了。
早晨,天空阴得出奇,下午,暴雨和狂风降临,又吹又打,宫殿顶上的瓦片咔咔作响。
上书房难得放假一天,停了课,夏景坐在门槛上,看雨水顺着屋檐流淌而下。
“景儿在想什么?”萧月弯下腰,看男孩的脸。
想这破天气。夏景心中碎碎念,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他生日的时候下。
下晚,雨未有停的迹象。这下子,别说宾客的路程问题,就连膳食如何从御膳房拿回来,都成了问题。
“这么大的雨,今晚便算了吧,”夏景后仰身子,看着萧月的脸,“让小田子去通知娴妃娘娘他们,等天晴了再补办。”
这时代可没雨衣,宫里又不能用有顶的轿子,走在这样的雨里,不可能不湿漉漉的。
“怎么能不办?小主子都期待了好几天了。”倚秋**话来,泪水汪汪的。她盯着夏景瞧了许久,将男孩的沉思理解为了忧郁。九皇子已经忧郁了一整天。
“总不能让娘娘她们冻着,走来静怡轩换衣服的话,也太乱糟糟的了,很不体面。”夏景回答。
他没什么感觉,之前假装期待是为了给萧月和娴妃面子,前世他早就不过自己的生日了。
“那我们陪小主子过。”倚秋抹抹泪水,“改日再过改日的,今日先过了今日的。”
“好啊。”夏景答应下来,扭头看小田子,“快去领人通知去。”
小田子在屋檐下站着没动,扭头看萧月,神态忐忑。
嗯?夏景发觉不对。